安和昴的手停在门把上,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她深吸一口气,猛地推开门。
客厅里没有开灯,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,在地板上铺开一片银色的河流。
白林背对着她站在窗前,黑色的剪影与夜色融为一体,只有指间夹着的烟头明明灭灭。
“Star?”安和昴的声音有些发颤,这个称呼在现实中说出口的瞬间,她感到一阵眩晕。
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四五根烟蒂。
白林没有回头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安和昴向前一步,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突然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两台Switch,正是他们经常联机的那款双人游戏。
“Star要打游戏吗?”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往常一样轻快,却控制不住尾音的颤抖。
白林终于转过身,月光勾勒出他消瘦的轮廓,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:
“pleia。”
这个Id在现实中被念出的瞬间,安和昴的心脏猛地收紧。
她突然意识到,这是他们第一次以pleia和Star的身份相见。
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与“Star”相见的场景,或许是在某场live后的的庆功宴上,或许是在游戏展的偶遇中。
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,在弥漫着烟味的黑暗客厅里,面对着说要退出乐队的白林。
“为什么...”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:“为什么突然说不需要乐队了?”
白林走到茶几前拿起Switch,他按下开机键,熟悉的游戏音乐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。
“来一局?”他避开了她的问题。
安和昴盯着白林递来的手柄,屏幕的蓝光映在他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脸上。
“你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吗?”她突然抓起手柄狠狠扔向沙发:“回答我啊!Star!”
白林的睫毛颤了颤,烟灰从指间簌簌落下,他捡起手柄。
“pleia在游戏里从不会这样。”他轻声说,将手柄重新放回茶几上的动作像是在埋葬什么:“她总是笑着接住我抛出的任何话题。”
月光偏移了角度,照亮安和昴剧烈起伏的胸口。
她猛地拽住白林的衣领,虎牙在唇上咬出深深的凹痕:“那个会陪你熬夜打游戏的pleia,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安和昴......”
她的声音突然哽住,因为白林抬起的手掌正悬在她脸颊旁,这个像是要擦泪的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。
“都是假的。”白林最终只是解开她的浅绿色发带。
那抹熟悉的翡翠色此刻正缠绕在白林指间,与曾经他送给的小女孩pleia的发带如出一辙。
“就像你一直保存的这个,最终也会被丢弃一样。”
白林松开手指,浅绿色发带缓缓飘落在地。
安和昴的瞳孔骤然收缩,月光下那抹翡翠色刺得她眼眶发烫。
她开始环顾四周,所有的物品都如同她孩童时期来访时一样摆放着。
那架钢琴依然摆在开着门的琴房里,琴盖上落了一层薄灰。
“你早就认出我了。”她的声音发颤,不是疑问而是陈述。
白林弯腰捡起烟头按灭,火星在烟灰缸里碾出最后一丝青烟:“从我第一次在游戏里看到pleia这个Id开始,我就觉得是你,那个小女孩。”
白林平静的承认像一把钝刀划开她记忆的封条。
童年那个收到浅绿色发带的小女孩、游戏里用【pleia】Id与他彻夜联机的队友、现实中组建乐队后朝夕相处的鼓手,三个时间段的身份在此刻轰然重叠。
“所以...”她的声音很轻:“你又是怎么猜到我是pleia的。”
“pleia能猜到谁是Star。”他的声音同样很轻:“那么,Star为什么猜不到谁是pleia呢?”
安和昴的指尖微微颤抖,她弯腰捡起飘落的发带,浅绿色缎带在掌心蜷曲成一个小小的结。
“真是狡猾呢。”
白林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发带上,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:“Star从来不是真实存在的角色。”
“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谁?”她向前一步,鼻尖几乎要碰到白林的脸上:“是游戏里的pleia,还是乐队里的安和昴。”
白林后退时撞到茶几,Switch手柄滑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游戏画面还停留在他们常玩的联机界面。
“有区别吗?”他弯腰捡起手柄:“还是说你希望我说你是pleia?”
安和昴跟着白林后退的步伐上前一步。
“我不是pleia。”她拽住白林的衣领迫使他低头:“我是安和昴,是会揪着你衣领逼问答案的、麻烦的现实人类,而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pleia。”
安和昴的手指深深陷入白林的衣领,将他拉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。
她能看见白林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,眼眶通红,牙齿死死咬着下唇。
“pleia会乖乖等你回消息...”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音:“但我会直接踹开你家的门。”
安和昴拽着白林衣领的手突然松开,转而捧住他的脸,指尖触到他脸颊的瞬间,两人同时颤栗,少女的掌心滚烫,少年的皮肤冰凉。
白林的呼吸微微一滞,月光下安和昴的瞳孔闪烁着倔强的光芒,像是要将他的灵魂也灼穿。
“Star也好,白林也好......”她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眼角,声音低得近乎呢喃:“你明明比谁都清楚,我们从来不是在玩角色扮演。”
白林垂下眼睫,避开她的视线。
Switch的屏幕因长时间未操作而暗了下去,房间里只剩下月光流淌。
“pLeia会陪你逃避现实,但安和昴不会。”
她突然松开手,后退一步,将手掌打开,那根浅绿色的发带静静躺在那里,月光下泛着微弱的柔光。
“这条发带,我保存了十年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锋利的刀,直直刺进白林的心脏:
“Star,你告诉我,它也是假的吗?”
白林的指尖微微颤抖,烟灰缸里的烟蒂早已熄灭,只剩下一缕残存的青烟。
他的目光落在发带上,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