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库的铁门缝里渗出的冷气贴着地面爬,像一层薄霜在缓缓蔓延。江临川背靠着那辆积满灰尘的面包车,手机屏幕定格在倒计时2分03秒,系统界面卡死不动。
可他听见了。
里面那个女人的声音还在断续响起:“别……靠近……它……在等你……”
不是幻听。
这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阳气波动,像是溺水的人从水底传来的一声咳嗽——微弱,但真实存在。
他没时间想这是善意警告还是新的陷阱。身后的通风管道“咔”地一声闷响,金属扭曲,整个盖子被掀飞出去,砸在远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
双角鬼影落地无声。
四肢着地,脊背弓起,像一头锁定猎物的夜行兽。铁链从背后垂落,在地面拖出细碎火星,一节节绷紧,蓄势待发。
左右两侧的游魂也动了。四具穿着商场制服的尸体僵硬转头,脖子发出干涩的“咯吱”声,齐刷刷朝他逼近。
包围圈缩到不足十米。
江临川低头看了眼手机,信号格全黑,系统彻底失联。护身符在胸口持续发烫,裂痕已经蔓延过半,边缘微微翘起,像一张即将报废的旧公交卡。
“修地府不如送外卖。”他低声嘟囔,“至少送完一单能到账。”
话音未落,右手已探进贴身内袋,摸出一张淡黄色符纸——昨夜完成调解任务后,系统奖励的唯一一张中级符箓:清心符。
陈虎以前随口提过一句:“血开咒,破邪路,指尖血画三横两竖,能顶半张镇魂符。”
他没学过正规符道,但眼下也没得挑。牙齿一咬,舌尖破皮都来不及,直接狠狠咬破左手食指,鲜血涌出。
符纸上迅速划下五道血线——三横两竖,歪歪扭扭像小学生赶作业。
鬼影动了。
铁链如鞭抽出,撕裂空气,直取面门。
江临川抬手将符纸迎面甩出。
符纸在半空自燃,火光呈青白色,瞬间炸开一圈波纹。鬼影动作一顿,双臂交叉护住头部,发出一声低沉嘶吼,像是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声音。铁链上的黑雾大片蒸发,连带着它周身阴气都稀薄了一瞬。
有效。
但没毙命。
江临川脚下一蹬,踹向身旁SUV的车门。“哐”地一声巨响,金属震动传遍停车场。
左侧两个游魂动作迟缓地转向声源,脑袋僵硬转动九十度。
就是现在。
他贴着墙根冲出,脚步压低,每一步都踩在游魂动作间隙的空档。程序员的本能让他把这场逃亡当成一场实时数据流调度——延迟不能超过0.3秒,路径必须最优。
五米、四米、三米……
冷库铁门就在眼前。
身后鬼影已恢复行动,铁链在地面划出尖锐噪音,步步逼近。
江临川伸手去拉门把手,却发现铁门已被自己刚才撞开一条缝。他正要钻入,脚下地面突然鼓起,黑雾翻腾,两只苍白的手破雾而出,猛地抓向他的脚踝。
千钧一发。
他猛地将桃木牌按在额前,心中默念:“地府临时工,拼了!”
桃木牌骤然亮起一道金光。
不耀眼,却锋利如刀,割开浓雾。那两只游魂触碰到金光的瞬间,手指蜷缩,发出短促哀鸣,迅速后退。
金光一闪即逝。
桃木牌温度飙升,烫得他额头生疼。他知道这东西撑不了多久,几乎是滚着扑进门缝,肩头狠狠撞上铁门内侧。
门关不上。
鬼影已至门外,抬手一扯,铁链如蛇缠绕住门缝边缘,用力一拉,整扇门剧烈震颤,铰链发出刺耳呻吟。
江临川反脚猛蹬,鞋底死死抵住门板,整个人贴在地上,用尽全力往里挤。终于,身体完全滑入,他顺势翻滚两圈,抬脚狠狠踹向门内侧卡槽。
“咔!”
门被勉强卡住,只留下一道十厘米宽的缝隙。鬼影在外面疯狂撞击,铁链不断抽打金属,火花四溅,但一时无法突破。
他瘫坐在地,大口喘气,肺部像被砂纸磨过。冷气从四面八方渗来,墙壁上凝结着幽蓝色的霜花,空气中漂浮着极细的黑色丝线,缓缓流动,如同活物。
这不是普通的冷库。
是阴气外溢的温床。
他掏出手机,屏幕依旧黑着。等了五六秒,画面突然闪动,系统界面重新加载出来,背景灰暗,只有一行小字浮现:
【漏洞修复进度30%,请继续靠近核心】
没奖励提示,没任务更新,甚至连积分都没结算。系统像是刚从死机中重启,功能残缺。
但他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
这里就是阴气漏洞的核心区域。
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,右手撑到一半,忽然察觉不对劲——掌心粘了层滑腻的东西。
低头看去,地板上不知何时渗出一层暗红色液体,像油又不像油,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混合腐果的气息。液体正从冷库深处缓缓漫出,流向门口。
而那股味道……
他猛地想起城中村老宅供桌下的香灰——那种残留执念的气息,与此刻地板上的液体竟有七分相似。
“不是巧合。”他喃喃,“这些鬼,都是被同一个东西‘喂’出来的?”
他挣扎起身,靠墙缓步前行。冷库内部空间极大,堆着几排锈蚀的货架,上面散落着冻坏的食品包装袋,早已看不出原貌。冷气太重,呼出的白雾刚出口就被冻结成细小冰晶。
前方二十米处,地面中央有个圆形凹陷,直径约两米,边缘布满裂纹。裂缝中不断涌出黑色丝线,汇聚成一团缓慢旋转的漩涡,像一个倒扣的漏斗,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。
那就是漏洞核心。
江临川一步步靠近,每走一步,体内灵力就被抽走一分。护身符已经凉了,桃木牌也不再发光,仿佛这里的阴气能压制一切外来的力量。
系统界面再次跳动:
【检测到高浓度怨念结晶,建议使用‘破执符’或‘净魂阵’进行干预】
“建议个鬼。”他冷笑,“我连张像样的符都没有。”
他摸了摸裤兜,只剩半包香灰,还有一张皱巴巴的超市小票。清心符用了,朱砂符早在配电间就烧干净了。现在手里能用的,只有腰后那把桃木短刃,和脖子上这块快报废的桃木牌。
正想着,地面那团黑色漩涡忽然停止了旋转。
紧接着,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,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,又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哭泣。
江临川猛地抬头。
漩涡中心,缓缓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。
女性,长发披散,五官不清,但嘴角微微上扬,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。
这脸……
他心头一震。
和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个警告声,莫名契合。
“是你?”他试探性开口,“你让我别靠近,可我现在已经进来了。”
那张脸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,指向冷库角落。
江临川顺着方向看去。
角落里立着一块老旧的电子屏,型号像是十年前的监控终端。屏幕碎裂,但居然还亮着,雪花点闪烁中,隐约播放着一段模糊影像——
画面里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,正在冷库操作台前记录数据。她回头看了眼摄像头,嘴唇微动,似乎说了句什么。
下一帧,画面中断。
江临川走近几步,发现终端下方有个U盘插槽,里面插着一个黑色U盘,标签上写着三个字:
“别销毁”。
他伸手去拔。
指尖刚触碰到U盘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撞击。
冷库铁门被猛地撞开,鬼影站在门口,双角滴落黑液,铁链在身后舞成一片阴影。
它进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