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迪蹲在地上,手抱着头 声音带着颤音:“他……他在敬老院过得怎么样?有没有人欺负他?”
“挺好的,”谭宗明走到她身边,放缓了语气。
“敬老院环境不错,院长对他也上心。老严还留了一笔钱在那边,足够他以后的生活费和护理费,不用你担心钱的事。”
安迪抬起头,眼里满是迷茫:“我要不要把他接来?接来我身边,至少我能看着他……”
话没说完,她又猛地摇头,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,“不行!不能接来!我自己说不定哪天就疯了,连自己都照顾不好,怎么照顾他?”
她双手抱住膝盖,身体微微发抖:“我从来没照顾过人,更别说照顾小明这种……这种情况的。万一我没照顾好,反而让他受了委屈,或者加重了他的病情,我怎么办?”
最让她恐惧的,是心底那个挥之不去的阴影:“我怕……我怕我变成妈妈那样的疯子,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,会不会……会不会伤害到他?”
情绪越来越激动,她猛地站起身,抬手拍向桌子——桌上还没收拾的玻璃碎片没来得及清理。
玻璃随便的边缘瞬间划破了她的手掌,鲜血立刻渗了出来,滴落在木质桌面上,晕开一小片红。
安迪却像是没感觉到疼,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。
谭宗明最先发现她手上的血,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腕:“安迪,你流血了!伤口还挺深,我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。”
“医院?”安迪猛地甩开他的手,连连后退,眼神里满是抗拒,“不去!我不去精神病院!谁都不能把我送进去!”
“好好好,不去,哪里都不去,我们就在这。”谭宗明赶紧安抚她,生怕刺激到她的情绪,“我这就去找创口贴,给你先把伤口贴上,好不好?”
安迪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,点了点头。
谭宗明快步走出书房,很快就拿着医药箱回来,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伤口——还好伤口不算太深,只是划破了表皮。
他用碘伏消毒时,安迪才后知后觉地皱了皱眉,却没再抗拒。
贴好创口贴,谭宗明又倒了冰水递给她:“喝点水,冷静一下。刚才是我不好,不该提‘医院’两个字。”
谭宗明知道安迪一紧张就要不停喝水!而且只喝冰水!
安迪接过水杯,喝了几口,眼神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。
谭宗明看着她,轻声说:“你看,你现在不是很正常吗?会担心弟弟,会考虑后果,这怎么会是疯子呢?”
“正常?”安迪自嘲地笑了笑,把水杯放在桌上,“老谭,帮我立份遗嘱吧。”
“你发什么……”谭宗明刚想说“发什么疯”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怕“疯”字刺激到她,只能换了种语气,“你别闹了,好好的立什么遗嘱?你才多大,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“我不是闹,我是认真的。”安迪的眼神异常坚定,“我们得尊重科学,我妈妈是精神病人,我弟弟智力有问题,我身上肯定也带着这种基因。现在我还清醒,能自己做决定,万一哪天我真的疯了,就来不及了。”
谭宗明皱着眉,试图说服她:“安迪,你不要这么悲观。人和人不一样,你从小就很优秀,这么多年一直很正常,怎么会突然疯了?你就是想太多了。”
“你别说话,听我说。”安迪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如果我真的疯了,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Alan。前提是,他得照顾我和小明,直到我们两个人都不在了。你是监督人,帮我盯着他,别让他不管我们。”
“Alan?”谭宗明愣了一下,“你确定要找他?他会认同你这个安排吗?”
安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自私,眼神暗了下去。
“也是……平白无故让他一辈子照顾一个疯子和一个低能儿,对他太不公平了。他有自己的事业,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家庭,我不能这么拖累他。”
可除了苏然,她想不出第二个能托付的人!谭
宗明也许可以,但是他太忙了!
“如果……如果我真的疯了,”她吸了吸鼻子,声音低了下去。
“你们就别管我了,把我送去精神病院,找女护工照顾我就好。小明……小明就拜托Alan,如果他不愿意,就把小明送回之前的敬老院,找最好的护工,费用我来出。”
“你误会我了。”谭宗明叹了口气,“我不是觉得Alan不愿意,以我对他的了解,只要你开口,他肯定会答应,甚至会主动照顾你们。我是想说,在Alan眼里,你从来都不是什么‘疯子’,你就是他的姐姐,是他在海市最亲的人。”
安迪沉默了很久,才缓缓开口:“那……把我的财产分成两部分吧,一半给Alan,一半给你。”
“给我?”谭宗明更愣了,“给我干嘛?我又不缺你那点钱。”
“我和小明以后的费用,就麻烦你多盯着点。”安迪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。
“Alan是个好孩子,以后他要是娶了恐恐,我不想人家说他有个‘疯子姐姐’,更不想他因为我们俩,让小两口闹矛盾。那一半钱,就算我提前给他的结婚贺礼,可惜……我可能看不到他结婚的样子了。”
“别胡说!”谭宗明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你肯定能看到,不仅能看到他结婚,还能看到他生小孩,到时候你就是姑姑了。对自己有点信心,好不好?”
“老谭,我想清楚了!我要好好挣钱!万一我有一天疯了,我起码能让我和小明衣食无忧!让Alan有个体面的人生。”
谭宗明无奈的摇头,心想:“这人逻辑思维这么清楚!怎么可能会疯?多半是自己吓自己吧!”
安迪见老谭没说话,自己拿起桌上的酒杯,又喝了几口。
酒精慢慢在身体里扩散,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:“嗯……想清楚这些,心里反而舒服多了。”
谭宗明看着她空了的酒杯,无奈地说:“你喝了这么多酒,怎么开车回去?我这附近不好叫车。”
安迪晃了晃脑袋,眼神里带着几分任性:“不管了,我今天住你这。”
“我……”谭宗明哭笑不得,“一会艾米还回来呢,你住这不方便。”
“有什么不方便的?”安迪站起身,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,“你家这么大,难道还少我一间房?大不了我住客房,她住她的,互不打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