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的纸飞机还在枯树旁躺着，窗缝里透出的光映在厉霆琛肩头。他站在原地，手还举着那份报告，像举着一面无人认领的旗子。
二楼的灯没灭，窗帘也没拉严。他能看见五宝的小脑袋又探了出来，冲他挥了挥手，嘴巴一张一合，像是在说话。他往前走了一步，皮鞋踩碎了落叶的脆响惊动了屋里的人。
大宝立刻摘下耳机，手指按在报警装置上。三宝抓起滑板，挪到门后。苏瑶站在客厅中央，没有靠近窗边，也没有关灯。
就在这时，楼道外传来脚步声——不是一个人，是两个，步伐一致，落地沉稳。
四宝耳朵最灵，第一个听见。他从门缝往外看了一眼，脸色变了：“有人在撬锁。”
苏瑶心头一紧，快步走到门边，贴墙蹲下。外面金属工具顶进门缝的声音清晰可闻，门锁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“大宝。”她压低声音。
“已经在录了。”大宝已经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，连接加密云盘，画面实时上传。
“二宝，痒痒粉准备。”
“三宝，滑板卡门。”
“四宝，报警。”
“五宝，唱歌。”
话音刚落，门缝突然被撑大。三宝猛地将滑板推进门底，轮子卡进锁舌位置，一声闷响，外面那人右腿一歪，膝盖重重磕在地上。
“咳咳——”另一人刚要发力，二宝从窗台扬手撒下一捧白色粉末，混着薄荷精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那人吸进一口，喉咙发痒，连咳数声，眼泪都呛了出来。
“世上只有妈妈好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……”五宝抱住苏瑶小腿，扯开嗓子唱起来，声音又尖又亮，盖过所有动静。
苏瑶趁机冲进厨房，抄起菜刀，返身挡在玄关前。刀刃朝外，目光死死盯着门外那张被撬开一条缝的脸。
“再动一下，我就砍下去。”她的声音不抖，反而冷得像冰。
门外两人对视一眼，其中一人还想强行推门，但三宝的滑板卡得死紧，加上膝盖受创，动作迟缓。另一人捂着鼻子，喘息未定。
僵持不到十秒，警笛声由远及近。
就在这时，楼道转角传来一道沉冷的声音：“住手！谁让你们来的？”
所有人一怔。
厉霆琛站在楼梯口，西装笔挺，眼神凌厉。两名保镖脸色骤变，动作瞬间僵住。
“您不是说……”其中一人脱口而出，话没说完就被厉霆琛一个眼神钉在原地。
“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来抢孩子？”厉霆琛一步步走近，语气森然，“谁给的命令？”
保镖低头不语。
苏瑶握着菜刀没松，依旧挡在门前，目光扫过厉霆琛的脸，又落回那两个黑衣人身上。
“他们穿的是你公司的制服。”她说。
“不是我派的。”厉霆琛看着她，“我能进去说话吗？”
“不能。”三宝从门后探出头，“你和他们是一伙的。”
“我不是。”厉霆琛看向地上那枚被踢飞的肩章，弯腰捡起，翻看背面编码，“ZS-09？这不是厉氏安保的编号。”
大宝悄悄凑近，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，低声对苏瑶说：“妈妈，他们的肩章不对。爸爸公司的人用的是Ltc开头，这个是别的队伍。”
苏瑶眼神一凛。
这时，警车停在楼下，红蓝灯光照进楼道。两名保镖互望一眼，其中一人突然抬手想夺路而逃，却被厉霆琛一把拽住胳膊，反手按在墙上。
“带走。”他对赶来的警察说，“涉嫌非法入侵、暴力胁迫，按程序处理。”
警察点头上前铐人。一名保镖挣扎中肩章掉落，滚到墙角。
五宝眼疾手快，跑过去捡了起来，举高高：“我的战利品！”
“给我。”苏瑶伸手拿过，迅速塞进袖口。
厉霆琛看着她：“你信我？”
“我不信。”苏瑶把菜刀轻轻放回鞋柜顶上，没再拿，也没收，“你出现在这里太巧了。他们打着你的名义来，你却刚好赶上。”
“我是看到监控才来的。”厉霆琛声音低了些，“物业系统连了我的手机，有人强闯住户门禁，自动推送了警报。”
苏瑶冷笑：“以前五年，我带着五个孩子搬过七次家，每次都被找到。现在你说你是来看孩子的？”
“我知道我错过了太多。”厉霆琛看着屋里挤成一团的孩子们，喉结动了动，“但我没让人来抢他们。”
“那你举着报告干什么？”三宝大声问，“是不是想把我们抓走？”
“我想确认。”厉霆琛没回避，“但我不会强迫任何人。”
“你现在就可以走。”苏瑶拉开门缝，示意他离开，“我们不需要你的确认。”
厉霆琛站着没动：“他们会再来。”
“谁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目光落在她袖口露出的一角肩章上，“但这个人，不是我安排的。”
苏瑶沉默片刻，终于开口：“那你现在就走。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，除非你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。”
厉霆琛看了她很久，转身走向楼梯。走到一半，他又停下：“明天物业会联系你们，关于门禁升级的事。我会以业主身份提出申请，确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。”
“我们不住你买的楼。”苏瑶说。
“这栋楼百分之七十的产权在我名下。”他说完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屋内一片安静。
四宝关上门，重新插好链条锁。二宝抱着画本缩进沙发角落。三宝把滑板拖回来，坐在上面喘气。五宝攥着另一枚小螺丝钉，在地板上划拉“坏人滚蛋”。
大宝打开电脑，调出刚才录制的视频，逐帧回放。
“妈妈。”他忽然抬头，“那个保镖说话时，右手一直摸左臂袖口，像是在确认什么。”
苏瑶走过去，放大画面。
镜头里，那人被按在墙上时，袖口微掀，露出一小截黑色带状物，上面有模糊字样。
“像是电子手环。”大宝说，“可能是定位或者通讯用的。”
“拍下来了吗？”
“拍到了，但不清楚。”
苏瑶坐下来，从抽屉夹层取出那枚肩章，放在桌上。ZS-09四个字清晰可见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安保公司编号。”她说，“查不到来源，就是故意留的假线索。”
“可他们为什么要冒充爸爸的人？”五宝仰头问。
没人回答。
窗外，厉霆琛的身影早已消失。但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，车窗缓缓降下，驾驶座上的人抬手点了根烟，火光一闪，照亮了副驾座位上的文件袋——封面印着“周氏特别行动组”字样。
屋内，苏瑶正要把肩章收进铁盒，忽然听见五宝喊：“妈妈！”
她回头。
五宝手里拿着刚才从保镖身上掉下来的金属片，翻过来一看，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：
“任务代号：归巢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