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佩贴在胸口,不再震动,而是发烫。
陈默的手从青铜镜背上猛地抽回,指尖残留着金属的冷意。他后退半步,呼吸一滞。那股热感从胸口扩散开来,顺着肋骨往下蔓延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。他低头看去,玉佩紧贴皮肤,边缘微微发红,像被火烤过。
他没时间细想。
耳边传来细微的碎裂声,来自左侧岩壁。一块拳头大的石块脱落,砸在地上裂成几片。裂缝深处,有灰白色的光渗出,不亮,却让空气变得沉重。
他转头看去。
一道人影正从石缝里缓缓浮现。不是血肉之躯,而是由碎石与尘土凝聚而成,轮廓模糊,关节处升腾着淡淡的白气。那身形高大,站直后几乎顶到洞顶。没有脸,但陈默认得那姿态——两肩微沉,左臂比右臂低半寸,是赵铁山战斗时的习惯站姿。
“你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干涩。
那人影没回应,只是抬起右臂,指向岩壁上那道裂痕最深的位置。手指是由三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拼成的,稳稳地停在半空。
陈默没动。他记得赵铁山最后一次失控的模样——石躯崩裂,蒸汽喷涌,差点把车队碾成废墟。他也记得那天自己站在控制台前,手握电磁脉冲开关,犹豫了整整七秒才按下。
现在这个人影,是残存的记忆,还是新的诡异?
他盯着那裂痕。
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提示:【检测到高纯度原质流,来源:地脉节点】。
刷新了三次,信息不变。
他咬住后槽牙,一步步走向岩壁。每走一步,脚底都能感受到震动,不是来自头顶的青铜镜,而是脚下。这整片区域,都在搏动。
他在裂痕前停下。
手掌伸出去,贴上岩石。
刹那间,一股滚烫的能量顺着掌心冲上来,像熔化的铁水灌进血管。他身体一颤,膝盖弯曲,差点跪下。眼前画面炸开——
炮火撕裂夜空,泥土混着血飞溅;一个满脸灰尘的士兵扑向他,把他按进战壕;爆炸声响起,那人再没站起来;远处山坡塌陷,巨石滚落,下面埋着七具遗体,编号牌挂在断裂的枪管上……
这些不是他的记忆。
但他能感觉到那些人的名字,像刻在骨头里。
李响。王磊。周建军。
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。
他喘着气睁开眼,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,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,像是岩层中的矿脉。皮肤下的温度升高,心跳变得缓慢而有力。
系统提示音响起:【获得临时技能“山岳意志”,持续30分钟】。
他站直身体,左手仍贴在岩壁上,不敢松开。能量还在流入,稳定而持续。他试着调动意识,竟清晰地“看”到了地下的结构——一条主脉贯穿整个裂隙底部,分支如树根般延伸,每一节的流动节奏都不一样,像一段不断运行的代码。
他忽然明白。
这不是随机的能量馈赠。这是回应。
只有带着守护执念的人,才能触碰到它。
身侧,赵铁山的残魂静静站着。石化的脸上没有五官,但陈默觉得他在看自己。那具由碎石组成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——胸膛位置,几枚金属徽章缓缓浮现,表面布满裂痕,却依旧能辨认出上面的名字。
光纹从徽章边缘溢出,在空中短暂凝结成字。
“对不起。”沙哑的声音响起,像是砂石在摩擦,“如果那时候我能听懂地下的声音……他们就不会死在塌方里。”
陈默没说话。
他知道赵铁山说的是哪一次任务。三年前边境救援,整支小队被埋在山体滑坡下,只有他活了下来。事后报告写的是“突发地质灾害”,没人知道他曾试图用刚觉醒的石躯力量挖开岩层,却被指挥官叫停,说风险太大。
可现在,这片地脉记得。
它记得每一个死在这里的人。
也记得每一个想救他们的人。
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。掌心的光纹和赵铁山胸膛上的名字几乎一模一样。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此刻所做的,正是赵铁山当年没能完成的事——连接地脉,承接意志,成为真正的承载者。
“你还能撑多久?”他问。
残魂没有立刻回答。石躯表面的蒸汽变弱了一些,像是风化已久的雕像正在缓慢崩解。
“不多了。”他说,“但我得说完。”
陈默点头。
“听着,”赵铁山的声音低下去,“我不是来求你替我完成什么使命的。我只是想让你知道——力量不是用来压垮别人的。是用来挡住该挡的东西。”
他抬起手,指向陈默身后。
陈默回头。
那面斜插在地上的青铜镜,镜面依旧漆黑,但边缘的符文正在褪色。刚才伸出的血手已经消失,可空气中仍有某种拉扯感,像看不见的线缠在皮肤上。
“它在等。”赵铁山说,“等一个愿意走进去的人。”
“我不进去。”陈默说,“我要把它封住。”
“那就别靠眼睛看。”残魂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靠这里。”
他指了指胸口。
陈默把手按回去。能量流未断。山岳意志在他体内运转,每一次心跳都像敲击岩石的锤子。他闭上眼,不再依赖视觉,也不依赖系统扫描。他顺着地脉的节奏,感受它的呼吸。
三秒一次波动,是舒张;五秒一次震颤,是警戒。
而在某个频率间隙里,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——极轻微的逆流,从镜底渗入地脉,像是毒液滴进清泉。
找到了。
“它在吸收地脉能量。”他说,“反向抽取。”
“所以你要切断它。”赵铁山说,“用你的手,不是刀。”
陈默睁眼,盯着那面镜子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直接接触封印物,随时可能被拖入幻境,甚至被寄生。但他更清楚,如果现在不行动,等到镜中存在完全苏醒,整个裂隙都会变成它的巢穴。
他往前走了一步。
左手仍贴在岩壁上,右手缓缓抬起。
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镜面边缘时,赵铁山的残魂突然动了。
他跨前半步,挡在陈默和镜子之间。石躯发出细微的碎裂声,像是内部结构正在瓦解。
“最后一件事。”他说,“如果你见到我妹妹……告诉她,哥哥不是逃兵。”
话音落下,他的身体开始崩散。碎石一块块脱落,坠地时化为粉末。胸膛上的名字一个接一个熄灭,直到最后一枚徽章暗淡下去。
陈默站在原地,右手停在半空,左手依旧紧贴岩壁。
能量仍在涌入。
山岳意志稳定运行。
他收回右手,握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然后再次抬起,这一次,没有犹豫。
手指触碰到青铜镜的瞬间,镜背的龙纹猛然一亮。
青光闪过,他的视野被填满。
不再是扭曲的脸,不再是虚假的记忆。
而是一条通往地底深处的阶梯,两侧立着石碑,每一块上都刻着名字。有些他已经见过,有些从未听过。阶梯尽头,有一扇门,门缝里透出红光。
他听见无数声音在低语。
不是语言,也不是警告。
是请求。
他的左手还贴在岩壁上,掌心的光纹与地脉共鸣,越来越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