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玲儿一上来先认错。
柔柔弱弱,却不拖泥带水,倒是叫周允祚不好发作了。
沉默之间,萧玲儿抬起泪脸,眼里只有担忧:
“可是殿下,此刻重中之重,是您的身子。”
“妾身管理秋月宫不严,便是万死亦不足惜,但求殿下暂且息怒,无论如何,先宣御医来为您请脉诊视,确保无虞。”
“之后无论殿下要如何惩治妾身,妾身都绝无怨言。”
萧玲儿的第二句话,让周允祚动容了。
唉,萧玲儿虽然不知大体,害了崔氏腹中的小世子,让他和崔家之间的联系少了一层,给他添了不少麻烦。
可萧玲儿爱他的心意,确实是旁人所不能及的。
以前,周允祚也许不懂。
但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玲儿,他想到了自己。
萧玲儿待他的心意,和他爱着云筝的心意,是一模一样的。
他能感同,所以,轻叹一声就扶了萧玲儿起来。
斥责的话说不出口了。
他只是阴沉着脸,看了一眼张金宝。
张金宝立刻会意,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全子:“还不快去请御医?”
小全子转头就去了。
很快,当值的御医提着药箱赶来。
周允祚伸出手,御医搭手请了脉。
片刻,他的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。
御医还没说话,张金宝就把搜出来的香料给了他。
又过了一会儿,御医将那香料残末,放在鼻下仔细辨认,又用银针挑取少许查看。
随后,他跪在地上说:
“殿下,这个香料里中掺入了一味名为醉仙萝的药材。少量取用,可以催情助兴。”
“但因其药性霸道,尤其对男子精元有损,一般只用于宫外秦楼楚馆之中,宫中断然是不可使用的。”
周允祚的眼神无比骇人。
御医头埋得更低,补充道:
“不过,殿下洪福齐天。万幸此香中所用的‘醉仙萝’,并非产自药性最烈、毒性最强的南疆沼泽之地,而是来自滇南云雾山谷。”
“云系产的醉仙萝,药性相对温和,毒性亦大减,殿下服用时日尚短,龙体虽有轻微影响,但没有什么大碍。”
“待微臣开一剂清心解毒的方子,殿下连续服用七日,便可彻底清除余毒,请殿下宽心。”
云筝注意到,跪在地上的萧玲儿,微微松了口气。
云筝摇头一笑,轻轻揉了揉额角,对周允祚柔声道:
“殿下,这里乱糟糟的,臣妾看着有些头晕,先告退回宫了。”
周允祚见她脸色确实有些不好,点了点头:
“嗯,你先回去歇着。孤处理完这里便过去,春和,准备些清淡的夜宵。”
云筝温顺地应下,又对着御医嘱咐了一句:“有劳御医了。”
然后,才带着春和离开了秋月宫。
路上,夜色已深,凉风习习。
春和忍不住问道:
“娘娘,您怎么这就走了?怎么处理不管了吗?”
云筝摇了摇头:“萧玲儿把活儿都干完了,我还管什么?”
春和一愣。
云筝却轻声道:“可惜啊。萧玲儿的恋爱脑,还是没好彻底。”
春和不解:“何意?”
云筝叹了口气:“今日这一局,她原本设计得天衣无缝。”
“她早早察觉萧雨嫣在用香,却什么都不说,暗中引导云静那个蠢货做错事。”
“若她心狠到底,任由萧雨嫣用那药性最烈的南疆醉仙萝,今晚的萧雨嫣,必死无疑。”
“而她,不仅可以除掉这个碍眼的堂妹,还能让绣夏都落个管教宫女不严的罪名。”
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,顿了顿,才继续惋惜地说道:
“可结果呢?“
“她不忍心,她怕萧雨嫣用的香料,伤到了她心爱的周允祚,将香料换成了药性温和的云溪醉仙萝。”
“因为都是一样的东西,萧雨嫣察觉不出来,一直以为用的是原来的东西。”
“唉,萧玲儿确实保全了周允祚的身体,却也给了萧雨嫣一线生机,如果我是萧雨嫣,她多此一举的这一下,我绝对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“现在,就看萧雨嫣的段位了。”云筝慢慢走,慢慢说着
春和恍然大悟:“所以,娘娘直接离开……”
“看破,不说破。”云筝眸光清亮。
当时,御医一说产地,萧玲儿就松了口气,这个行为在云筝眼里太爆狼了。
而萧玲儿看到她转身就走,就也应该知道,云筝心里已经有数了。
但她不说。
只要云筝不说,这事儿就一直是萧玲儿握在她手上的把柄。
所以,云筝只淡淡道:“秋月宫的事情,咱们就不必掺和了,让她们去闹吧。”
主仆二人说着,回到了采薇宫。
云筝卸下钗环,换了身舒适的常服。
春和去小厨房张罗夜宵了。
言清乖巧地进来,伺候云筝卸妆。
不多时,春和端着刚熬好的红枣小米粥进来。
刚放下食盘,却见卧室的帘子一动,出来了一个人。
春和吓得手一抖,差点打翻了粥碗:
“顾大人?!您怎么这会儿来了??”
她惊慌地往外看。
刚才,周允祚可是说了,他处理完秋月宫的事儿,就要过来吃夜宵的。
而顾轻弦自顾自地在桌子边上坐下,看向云筝:“你怎么说?”
云筝尚未回应。
一旁的春和已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
“顾大人,您还说笑呢,这更深露重的,您怎么能在殿下妃嫔的宫里?”
“若是撞见了,可如何是好?!”
云筝却微笑抬手,把百灵叫了进来,吩咐道:
“百灵,你去一趟秋月宫找你姐姐,让她跟她主子说一声。”
“就说,云侧妃让她今晚务必留住殿下,不管用什么办法。”
百灵应声:“是,奴婢明白。”
随即,退了出去。
顾轻弦饶有兴致地看着云筝:
“哦?云老师这是唱的哪一出?”
“主动把到嘴的鸭子往外推?”
云筝一口粥差点没呛到。
谁是鸭子呢?
她无语地扁了扁嘴:“那你走?”
顾轻弦刮了一下她的鼻子:“我不。”
“那不就得了吗?”云筝没好气地说,“反正,周允祚今晚过来,也不过就是一通深情表演,我才懒得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