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筝噗地一笑。
不用回头就知道,又是顾轻弦不走寻常路,从窗户滑进来了。
“顾大人这采花贼的毛病,我都说了多少次了,怎么就改不了呢?”
她话是这么说。
但还是挪到门边,关好了门,对外面说:
“春和,我休息一会儿,谁都不要进来打扰。”
顾轻弦关了窗,打量着云筝的房间,说:
“云侍妾如今一步登天,竟入主了采薇宫。”
“但你这排场,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小了许多。”
云筝一滞,这男人什么意思?
他是在说采薇宫小吗?
还是在说,她从映秀宫挪来的那点儿东西,连这房间一个角都塞不满?
算了,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。
云筝才懒得应他。
顾轻弦自顾自坐在了云筝的对榻上,拿起中间小几上的茶壶,一连斟了三杯茶水,全部喝完。
云筝忍不住挑眉:“顾大人这是刚从沙漠里回来?”
“宫外是出了什么天塌的大事儿?竟能让我们万古无一的顾大人,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?”
顾轻弦面皮一僵,撇嘴说:“哦,平南侯家老夫人养大的那个大小姐李芳菲,要跟秦牧退婚。”
云筝顿时八卦心起:“秦牧?”
这名字,咋那么耳熟呢?
哦哦,她想起来了!
秦牧嘛。
不就是之前在花园里,被心蓝随机选中,来陷害她的那个纨绔吗?
只是,云筝有点奇怪。
竟会有人家会跟他定亲?
而且,还是勋贵侯府的嫡长女?
“是的,就是荣国公府的那个小公爷,非说跟李家小姐是什么娃娃亲,打死都不同意退婚。”顾轻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,说。
“……”云筝问,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今日一早,李小姐就带人打上了门。”
“哇趣……”云筝对这个李芳菲,突然来了点兴趣。
京城里任何一个女子,知道自己要嫁的是秦牧,都不会心甘情愿的。
但应该只有这一位,不愿意就直接退婚吧?
什么?秦家不同意?退不了?
那也好办,打到他同意为止!
顾轻弦说:“两家的家仆、门生,直接在朱雀大街上动了手,惊动了京兆尹。”
“偏偏张栋梁那老滑头,两边都不敢得罪,一纸公文,就把这烫手山芋扔到了飞龙司头上。”
云筝一想到顾轻弦接到这事时的模样,就好想笑:“结果,就是顾大人亲自去劝和了?”
顾轻弦一脸晦气地点头。
云筝实在忍不住,笑出声音来了:“我猜猜,以顾大人的行事风格,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,应该是直接把制造问题的人,给解决了?”
顾轻弦被她这话噎了一下:“……你大可不必这么直白。”
“哪有?”云筝无辜地眨眨眼,“我家顾大人菩萨相貌,阎王心肠,办事效率之高,非常人所能及呀。”
顾轻弦怎么越听越不得劲了:“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。”
云筝噗嗤一笑:“但你没有证据。”
顾轻弦眼睛一眯,人影一晃就出现在了云筝的身侧,把她压到了坐榻的角落里,说:“是吗?但我顾轻弦办事,什么时候需要证据?”
两人鼻子对鼻子,眼睛对眼睛。
云筝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栀子花的香味。
大冬天的,竟能用到这栀子香来熏衣,也真是第一号的天子宠臣了。
而现在,这位万古无一的大权臣、大奸臣,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……
云筝的小爪子伸了过去,在他紧实的小腹上揉捏,笑道:“那顾大人,要怎么办我呀?”
顾轻弦微怔,声音暗哑:“云筝姑娘,你现在是越发过分了。”
他话音未落,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他身体微微一僵,捉住云筝作乱的手。
云筝却噗地笑了出来,小爪子非但没抽回,反而钻进了他的衣襟里:“安心啦。太子殿下这一个礼拜,都不会踏足我这采薇宫的。”
“一个什么?”顾轻弦又抓住一个奇怪的词。
“一个……星期?哎呀,就是七天啦。”云筝说。
“……”顾轻弦问,“你为何如此肯定?”
“用脚拇指想都知道啊。”云筝在他耳边吹着气说,“大年初二,殿下要亲自宴请太子妃的父兄,怎么可能表现出对一个新晋侍妾的宠爱?他就算装,也要装出对我不在意、一切以太子妃和崔家为重的样子呀。”
顾轻弦略一思索,眼中了然,却又问:“所以,你踩着这个时间点上位,也是算准了这一点?既得了名分,又暂时避开了风头?”
云筝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一下:“你猜?”
顾轻弦握住她的手指,低叹一声:“我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了。但是,不管怎么样,现在太子宠你,太子妃也信你,更有了侍妾的位份,总算是能保住命了吧?”
两人目光相接。
同时想起了三个月前,在放笺桥头的初遇。
雪地里,云筝跪在顾轻弦的面前,孤注一掷地说,奴婢想活下去。
一时之间,两人竟都有些唏嘘。
云筝就势靠进他怀里,仰起脸娇憨道:“可不是嘛!顾大人,保命这件事,我可是再认真不过了。”
顾轻弦没有推开她,只静静地搂着她感受着怀中的温软,说:
“太子殿下也就罢了,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,但你是如何获得崔氏信任的?她竟不惜压下醋意,主动抬举你?”
云筝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,慢慢说:“这个嘛,就叫做拉踩。”
“我一直把自己,放到绣夏、宝香的对立面。”
“在太子妃眼里,绣夏张狂蠢钝,宝香背主贪婪。而我呢?”
“懂事,本分,有能力,还一心为她着想,甚至能帮她斗倒她婆婆。”
“一次,两次,三次次,我都主动去跟她们对比,久而久之,我的形象,不就显得格外真诚可靠了吗?”
拉?踩?
顾轻弦又一次捕捉到了新玩意儿。
有时候,他真觉得这个小丫头是个妖精。
不然,怎么能有这么多的花样手段,这么能欺骗人心?
顾轻弦眼底翻涌。
最终,却只化作一声轻笑。
他指尖在她脸颊上划过:“是啊,你总有办法得到你想要的。”
“不然呢?”云筝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,眼睛亮亮的,“难道还指望别人给我拱手送上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