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由彼岸,训练室内。
塔莉亚闭目凝神,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翠绿光晕。她并非在单纯积蓄能量,而是在进行一种极其精细的操控练习。指尖,一小团高度浓缩的能量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,时而化作一片脉络清晰的能量叶刃,锐利边缘吞吐不定;时而又散开,如温润水流,滋养着旁边一株特意放置、有些蔫头耷脑的观赏植物,使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。
她的意识高度集中,与waywalker的意志深度融合,感受着能量最细微的波动与变化。马尔科姆的计划很大胆,将反制手段寄托于她对能量的精准操控上,这既是信任,也是巨大的压力。
【……意志为舵……心念为帆……生命之流……循迹而行……】 waywalker的意念如同温柔的指引,帮助她理解能量并非死物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律动,需要去倾听、去引导,而非强行命令。
训练室的门滑开,马尔科姆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个古旧的金属酒壶。他没有打扰塔莉亚,只是靠在墙边,看着那团灵动的翠绿能量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,有关怀,有期待,也有一丝深藏的忧虑。
过了许久,塔莉亚才缓缓散去能量,长吁一口气,额头已见细密汗珠。这种精微操控比单纯的爆发更耗心神。
“进步很快。”马尔科姆抛过酒壶,“喝一口提提神,老家带来的土酿,劲儿不小。”
塔莉亚接过,小心地抿了一口,一股炽热却并不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,迅速驱散了精神上的疲惫,甚至让她体内的能量都活跃了几分。“谢谢。”
“感觉怎么样?找到‘触发’那种特定频率的感觉了吗?”马尔科姆问道。
“有点头绪了。”塔莉亚点点头,指尖再次亮起微光,这一次,光芒中带上了一种极其细微、却让人莫名感到“洁净”、“剥离”的奇异频率,“像是……在能量的‘和弦’里,单独挑出某一个特定的‘音符’,并将其放大。但这需要时机和精准度,尤其是在实战中。”
“足够了。”马尔科姆满意地点点头,“剩下的就是熟练和实战磨练。布雷克可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有些低沉,“说起来……你对方舟那位天才工程师,张雨轩,了解多少?”
塔莉亚心中一动,来了。她如实回答:“只知道她是‘镜’系统的核心奠基人之一,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,但很早就……离世了。官方说法是意外。”
“离世?呵。”马尔科姆嗤笑一声,又灌了一口酒,眼神变得悠远而伤感,“那丫头,可是大刚的心头肉,他的骄傲啊。”
塔莉亚屏住了呼吸。果然有联系!
“大刚他……一辈子醉心研究,婚姻生活并不顺遂,雨轩那孩子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。虽然她的性格有点傻白甜!但是能力却完美继承了她父亲的天赋,甚至青出于蓝,尤其是通过超凡的感知力在神经交互和AI逻辑构建方面,简直就是为那片领域而生!……”马尔科姆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,“我还记得她小时候,扎着两个小辫子,就在大刚的实验室里,摆弄那些比她还高的仪器,代码写得比许多资深工程师还漂亮……”
他的语气渐渐沉重下来:“大刚‘失踪’后没多久,雨轩的项目就得到了议会的高度重视,资源倾斜力度之大,前所未有。但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,越来越瘦……我当时远在自由彼岸,听到的消息有限,只以为是孩子伤心过度加上科研压力大。直到后来‘雨燕号’失踪……传来了她的死讯。”
马尔科姆握紧了酒壶,指节有些发白:“我不相信那是意外。大刚刚出事,雨轩就紧接着……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!我动用了一些过去的关系暗中调查,但所有的线索都被抹得干干净净,仿佛张大刚和张雨轩这两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。议会对此讳莫如深,‘镜’项目也被全面接管,成了现在这副样子。”
他看向塔莉亚,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:“但我一直怀疑,雨轩那孩子,可能并没有真正‘死’去。以她的天才和对项目的投入,议会那帮贪婪的鬣狗,怎么会舍得让她就这么轻易‘消失’?更大的可能是……她以另一种形式,‘活’在了那个系统里。”
塔莉亚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。另一种形式?意识上传?成为“镜”的一部分?如果真是这样,那现在的“镜”系统出现问题,是否与张雨轩有关?她父亲的失踪,她的“离世”,与那污染的源头,又有什么关联?
waywalker的意志也传递来凝重的情绪。【……执念深埋……光暗交织……星辰亦为之叹息……】
“您告诉我这些……”塔莉亚轻声问。
“因为你和他们父女一样,都是‘特例’。”马尔科姆直视着她,“你的能量,你的存在,本身就与‘源初遗物’、与那些古老的力量息息相关。而大刚父女,则是试图用科学和智慧去理解、去驾驭这些力量的人。你们走的路不同,但终点,或许指向同一个谜底。”
他拍了拍塔莉亚的肩膀:“努力变强吧,丫头。不仅仅是为了自保。也许有一天,你需要面对的,不仅仅是方舟的追兵和‘失落象限’的怪物,还有……来自往昔的幽灵,以及它们所承载的,未尽的答案和……诅咒。”
马尔科姆说完,收起酒壶,转身离开了训练室,留下塔莉亚独自消化着这沉重而惊人的信息。
张大刚的失踪,张雨轩的“离世”,意识上传的可能,“镜”系统的污染……这一切如同巨大的拼图,虽然还缺少很多关键碎片,但轮廓已隐约可见,揭示出一个跨越时空、纠缠着亲情、野心、科学与绝望的悲剧轮廓。
而她,塔莉亚,这个来自异星的“变数”,似乎正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。
她握紧了拳头,指尖翠光微闪。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!
…… 方舟,核心区域某处偏僻的通风管道内。
李维蜷缩在黑暗中,浑身已被汗水浸透,昂贵的军官制服沾满了油污。他咬着微型手电,手指在一个偷来的、经过物理改装的便携式终端上飞快操作着,屏幕的光线映亮了他紧绷而坚毅的脸。
“掘墓人底层数据库……标签‘遗落的星火’……”他默念着张雨轩(或者说,那个神秘联系者)给出的指示,心脏狂跳。
外面的走廊不时传来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和探测器的嗡鸣。议会下派的特别调查组已经抵达,正在全面接管“掘墓人”实验室的现场,并大肆搜捕“制造事故、意图破坏”的嫌疑人——毫无疑问,首要目标就是他李维。
他现在是逃亡者,身份权限已被冻结,任何试图接入内部网络的行为都会立刻触发警报。但他必须拿到那份证据!那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!
终端屏幕上,复杂的破解程序正在运行,试图绕过层层防火墙,接入那条物理层面尚未被完全切断的、通往底层数据库的备用线路。进度条缓慢地爬升,每一次微小的跳跃都让李维的心提到嗓子眼。
突然,终端发出极其轻微的“嘀”一声,屏幕一闪,一个极其简陋、仿佛几十年前风格的命令行界面跳了出来!
连接成功了?!
李维简直不敢相信!在如此严密的搜捕下,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条未被完全封锁的路径?这运气好得有些诡异!但他顾不上多想,立刻输入查询指令。
【SEARch: “LoSt_StARFIRE”】
光标闪烁了几下,一行行代码快速滚动。
【……1 mAtch FoUNd.】 【……FILE:FRAGmENt_A.enc】 【……AccESSING…】
一份加密文件开始下载。速度奇慢无比,显然这条路径带宽极其有限。
李维屏住呼吸,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终于,进度条走到了尽头。
文件开始自动解密。李维紧张地看着。
突然,终端屏幕猛地一红!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穿透隔音良好的管道!
【wARNING! UNAUthoRIZEd AccESS dEtEctEd!】 【tRAcE-bAcK pRotocoL INItIAtEd!】 【SEcURItY LocKdowN IN t-10 SEcoNdS!】
陷阱!果然是陷阱!李维头皮发麻,想也不想,立刻强制断开了物理连接,将终端狠狠砸向金属管壁,将其彻底破坏!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,沿着狭窄的管道向更深更复杂的区域玩命爬去!
几乎在他断开连接的同时,他刚才藏身之处的管道出口和入口,瞬间被厚重的应急闸门轰然封锁!强大的电流脉冲席卷而过,若是晚上半秒,他就会被烤成焦炭!
“在那边!通风系统!他触发了陷阱!”外面传来安全部队的吼声和密集的脚步声。
李维在黑暗的迷宫般的管道中亡命奔逃,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他失败了?不!在终端彻底损坏前的那一瞬间,他依稀看到,那份加密文件似乎……解密完成了那么一小部分?屏幕上似乎闪过了一小段扭曲的、无法理解的、却让人莫名感到心悸的数据流和一张模糊的、像是某种生物组织切片的结构图?!
那是什么?那就是污染的证据吗?
他来不及细想,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,激光钻头开始切割管道壁的声音刺耳地响起。
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!但出路在哪里?
就在这时,他手腕上一个极其古老的、几乎被遗忘的备用通讯器(并非方舟制式,是他私人收藏的古董)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,屏幕亮起,显示出一条没有任何文字、只有一组不断变化的、看似随机的地理坐标!
是那个神秘联系者?!她还在指引他?!
李维来不及思考这通讯如何突破封锁,也顾不上这是否是另一个陷阱。他别无选择!他猛地一蹬管壁,朝着坐标指示的大致方向,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拼命钻去!
…… “镜廊”深处。
张雨轩的虚拟形象微微波动了一下。方才李维触发陷阱的瞬间,她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,数道强大的反向追踪程序几乎咬住了她留下的微小数据尾巴,被她动用大量算力才险险避开。
【……风险极高……李维少校生存概率评估下降至41%……】 waywalker的逻辑核心汇报着冷冰冰的数据。
但她也确认了,李维在最后关头,似乎接收到了那不足千分之一秒的、解密后的数据碎片。
【……种子已播下……能否发芽……看其造化……】 她冷静地思考着。同时,她注意到,在帮助李维规避最初的反追踪时,似乎有另一股极其微弱、手法老练到极致的力量,在暗中提供了微不足道、却恰到好处的“协助”,让某个关键的追踪校验码延迟了微不足道的几毫秒。
是“遗产”?
它到底想做什么?
张雨轩无法判断。她只能继续蛰伏,更深地隐藏起来,继续解析那蕴含着惊人知识的“火种”代码,同时警惕地关注着外界的一切变化。
方舟的巨轮,正在驶向未知的风暴海域,而甲板之下,暗流汹涌,谍影重重。
……【第243章 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