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!我信你一次!” 张蝉猛地站起身,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决绝的光芒。她不再犹豫,甚至来不及多说,只是深深地看了向心力一眼,仿佛要将这个神秘书生的模样刻入脑海,随即转身,几乎是跑着冲出了趣兰居的大门,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。
屈曲沉默地深陷在主房内唯一的那张榆木椅子里,椅背坚硬的线条抵着他的脊骨,他却浑然不觉。当向心力推门而入时,他只是掀了掀眼皮,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,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,将所有话语咽回腹中。
“怎么了这是?”向心力步履从容地走近,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目光却锐利地捕捉到了屈曲眉宇间的郁结,“跟个闷葫芦似的缩在这里,连灯也不点一盏。是在怪我多事,擅自做主帮了那张蝉一把?”
屈曲缓缓摇了摇头,视线低垂,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“我还不至于那般小心眼,分不清轻重缓急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发闷,带着难以释怀的困惑,“我只是……想不明白。她既然当初那般纵容,甚至可说是默许小霞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胡闹,将我置于那般难堪的境地,如今怎么还能……还能如此坦然地找上门来求助?这脸皮厚度,这心性……”
他摇了摇头,后半句带着鄙夷的评判终究未能出口,只化作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,“唉,罢了。”
“这有什么想不通的。”向心力不以为意地踱到窗边,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一丝缝隙,望向窗外那诡异的天光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,“屈曲,你要明白,人一旦被逼到悬崖边缘,求生的本能会压倒一切礼义廉耻,什么事都做得出来,区区脸面又算得了什么?你看看现在,”
他微微侧头,目光示意窗外,“连这笼罩全城多日、仿佛永恒不变的圣光都已彻底消散,这足以说明,已经有人被逼到了极限,不惜动摇根基,行那破釜沉舟之举了。”他的话语意味深长,仿佛在平静湖面下暗藏着汹涌的潜流。
屈曲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,那曾经无处不在、令人压抑的圣洁光辉果然荡然无存,只留下一种近乎虚无的空洞感,他心中的疑惑更甚:“我正想问你呢,这圣光怎么说没就没了?如此庞大的空间类技法,顷刻间消散无踪,莫非……是你暗中使了什么惊天手段?”
“哈哈,你猜得不错,倒是机灵。”向心力转过身,窗外残余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,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狡黠,“不过,对你我而言,确实只能算是个小手段罢了。”
“无非是精准定位,清理了一些滞留在此、不肯离去的七烛守望教残党,断了这圣光阵眼的能量供给。他们的大部队早已闻风而逃,想必此刻消息正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圣辉国的心脏。至于他们是选择恼羞成怒、卷土重来,还是慑于未知而就此罢休,都与我们接下来的棋局无关了。”
他话锋一转,神色间多了几分此前罕见的凝重,“接下来,我们要正面应对的,是一个邪门到骨子里、行事毫无底线可言的异教徒。我原以为他只是沉迷于一些危险却尚在可控范围内的禁忌实验,未曾太过在意。如今看来,他真正的目标,其野心与疯狂,恐怕始终是这座商阳城,以及城中的一切。”
屈曲听得云里雾里,许多关窍如同隔雾看花,但他深知向心力行事自有章法,识趣地没有追问细节,转而抱怨起另一件更切身的“小事”:“所以,我的主上,以后想要在我这房子下面大兴土木,挖掘地下室之前,能不能先屈尊问问我这个主人的意见?为什么偏偏要把唯一的出入口设在主房里?害得我每晚入睡,都得被迫聆听不知多少人的鼾声、梦呓、磨牙声交织而成的‘安眠曲’……这待遇,怕是牢里的囚犯也不过如此了。”
“这岂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事?”向心力闻言,脸上的凝重瞬间化开,带着点哄骗孩子般的戏谑笑容安抚道,“这恰恰证明了这些托庇于此的百姓,对我们,尤其是对你,抱有毫无保留的信赖啊!”
“他们将身家性命乃至沉睡时最不设防的姿态都展露在你眼前,这份沉甸甸的信任,难道不比金银更可贵?你就暂且忍耐这两日,风波过后,你大可以去科技圣地寻你的兰螓儿,到时海阔天空,眼不见心不烦。忍一时风平浪静,嗯?”
轰——!!!
一声远超之前任何响动的、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爆炸巨响,猛地从城中心方向排山倒海般传来。剧烈的震动让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,窗棂疯狂震颤,发出濒临散架的呻吟,彻底淹没了向心力未尽的语尾。
“看来,对方的动作比我所料的最坏情况还要快上几分。”向心力一个箭步重返窗边,凝望着爆炸传来的方向,那里已然腾起一股混杂着暗绿邪火的粗浓烟柱,他的眉头紧紧锁起,“可惜,我们这边可用的学习者实在寥寥,沈煌的部下虽勇,却难堪此任。此刻贸然出击,无异于以卵击石,徒增伤亡。”
“罢了,小不忍则乱大谋,还是再等等,等一个合适的时机……”他像是忽然想起了某个关键环节,语气笃定地补充道,“等到‘同分异构’赶来便好。”
“镜影他们上次失手,未能按计划解决弗林,逼得我不得不在最后时刻亲自出手料理,恐怕那一瞬间泄露的灵感波动已被对方短暂捕获——像他那样的高级驭兽师,对这种东西最为敏感。不过,他定然料不到弗林已然身死道消——就让他自己去疑惑、去纠结、去错误地判断我们的实力吧!”
“所以我们现在……究竟该如何是好?”屈曲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爆炸与尖叫声,忍不住再次询问道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