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,他不再多言,转身带着一众手下迅速离去,黑袍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。
直到这时,一直紧张地躲在屈曲身后的兰螓儿才怯生生地探出半个小脑袋,望着那群将家里翻得一片狼藉的黑衣人远去的背影,小手轻轻拍着胸口,脸上仍残留着惊惧与好奇交织的神情。
“兰螓儿,你去看看萤迦兰现在状况如何?”屈曲微微蹙眉吩咐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。
他绝不相信所谓的“同僚情谊”能够让穷奇卫对萤迦兰的存在视而不见,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。然而,这背后的缘由究竟是什么,他一时之间也难以揣测。
兰螓儿走进了主房,过来一会又走了出来,低声说道:“公子,她累了。”
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,镜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,平静地开口道:“灭菌,我们该告辞了。主上已有新的任务下达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屈曲点了点头,他对以太派对待任务的态度再清楚不过。望着眼前这几位曾并肩作战的同伴,他语气诚恳地说道:“诸位保重,趣兰居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。”
“多谢。”镜影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,只是微微颔首。随即,递归、偏振和复数三人也相继从屋内走出。
令人惊讶的是,他们行动如常,气息平稳,身上似乎已经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曾经历过苦战的痕迹,仿佛那场恶斗并未发生。
就在这时,天空中盘旋的虫群发出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嗡鸣声,那声音不同于往常的嘈杂,更像是某种痛苦的嘶鸣,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刺激了它们,使得整个虫群都变得狂躁不安起来,飞行的轨迹也变得混乱无序。
在几人凝重的注视下,四周的景象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。远处的天际,七座高塔的轮廓逐渐从虚无中显现出来,它们并非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出现,而是如同海市蜃楼般,同时由虚幻的光影变得凝实厚重,塔身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,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。
“这又是什么古怪玩意儿?”递归挠了挠头,一脸困惑地望着那些突兀出现的高塔,“算了,想不明白。灭菌,我们得去追查那个什么主教的下落了,后会有期!”他朝着屈曲摆了摆手,语气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爽朗,或者说莽撞。
屈曲不再多言,只是郑重地颔首示意,目光追随着四人的身影,直到他们消失在院门之外,脚步声渐行渐远。
随着大门被轻轻合上,院内终于暂时恢复了宁静。
然而,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,甚至没等屈曲喘口气,天空中的圣光骤然增强了数倍,原本只是明亮的光芒变得异常炽烈,仿佛真正的太阳降临到了人间,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席卷而下。
屈曲立刻感到裸露的手背和脸颊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,如同被盛夏的烈日照晒过久。他心知肚明,这是七烛守望教开始大规模行动的明确征兆,城内的混乱只怕要升级了。
对于这种庞大势力之间的倾轧争斗,他毫无兴趣,此刻身心俱疲,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避开纷扰,好好休息一下,恢复耗损的元气。
“兰螓儿,”他转向一旁一直安静待命的小婢女,吩咐道,“你去主房守着萤迦兰,注意她的动静,若有异常立刻叫我。我去厢房小憩片刻。”
兰螓儿听到这个安排,娇小的身体微微一僵。主房?只有她和那个被绑着的、身份尊贵又透着危险的萤迦兰独处?
她脑海中立刻清晰地浮现出当初在醉仙楼时,萤迦兰那高高在上、眼神冷冽、对屈曲都爱答不理的模样,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本能的怯意。让她独自面对那样一个人物,即便对方被绑着,她也感到惶恐不安。
“公子……”兰螓儿低着头,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,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,“奴婢……奴婢一个人有点害怕……”
屈曲刚走到厢房门口,手都搭上了门框,听到这怯生生的哀求,脚步一顿,转过身来。他看着兰螓儿那副低眉顺眼、楚楚可怜的模样,日光,或许是圣光照在她白皙的小脸上,更添了几分柔弱。
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抬手挠了挠头,放缓语气道:“既然如此,那你便随我一同来厢房吧。想来萤迦兰被捆得结实,嘴里也塞了布,应当出不了什么岔子。”
兰螓儿闻言,心中顿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,一抹红霞不受控制地飞上双颊,连耳根都微微发热,也不知是因为天空中圣光的炙烤,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。
她不敢抬头看屈曲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点了点头,几乎是逃也似的,抢先一步小跑着钻进了厢房,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般,纤细的背影带着几分慌乱。
望着兰螓儿消失的背影,屈曲站在原地,眉头微锁。他心中暗忖:“圣火教手段诡异莫测,若是在这强烈的圣光笼罩之下,他们的人真有特殊的办法感知并定位到萤迦兰,那么无论我将她藏在趣兰居的哪个角落,恐怕都是徒劳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他没有立刻跟进厢房,而是转身又折返回主房,想要在休息前再次亲自确认一下萤迦兰的状态。
他轻轻推开主房的门,只见萤迦兰依旧被绳索牢牢地束缚着手脚,侧躺在床榻之上,姿势似乎都未曾变过。
她双眼紧闭,长而卷翘的金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脸色有些苍白,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起伏,看上去像是体力耗尽后陷入了沉睡,暂时构不成任何威胁。
屈曲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,确认捆缚的绳索依旧牢固,周围也无任何异样气息后,这才稍稍安心,转身轻轻带上房门,向着等待着他的厢房走去。
窗外,圣光愈发耀眼,将整个商阳城映照得如同白昼,也预示着这个漫长的战争,还远未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