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?!”萤迦兰秀眉瞬间拧紧,一股被愚弄的怒意直冲顶门。向心力!那个苍白瘦弱的书生,竟敢对她隐瞒如此关键的情报!寒意混合着被算计的羞恼在心头翻涌。她必须立刻找到他,当面问个清楚!
“即刻调遣精锐,封锁遗迹所有出入口!许进不许出,更不许任何人靠近!”萤迦兰压下翻腾的情绪,果断下令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我亲自去寻向心力,此事由他解决。”
“遵命!”男子领命退下。
萤迦兰不再耽搁。她身影在原地轻轻一晃,如同光线被无形之手扭曲、吸纳,整个人瞬间化作一团更加深邃、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流动暗影!这团阴影贴着地面,无声无息却快如鬼魅般滑行而去,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视觉残痕。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,这团阴影便已无声无息地渗入向心力那间位于镇中僻静角落的居所。
房间内仅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,光线昏黄。然而,令萤迦兰心头一跳的是,向心力并未安寝。他像是早已算准了她的到来,此刻正端坐在一张古朴的太师椅上,身形在昏灯下显得愈发瘦削单薄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带着一种久病的脆弱感。但那双沉静的眼眸,却透出与之截然相反的、仿佛洞悉一切的幽深。
萤迦兰的身影自角落阴影中缓缓凝聚。她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向心力面前那张小方桌——上面赫然摆放着两只青瓷茶杯,杯口热气袅袅,显然是刚刚斟好!这精准到可怕的预判,让萤迦兰瞬间感到一股强烈的挫败感,甚至夹杂着一丝毛骨悚然。他不仅算准了她会来,连她抵达的这一刻都分毫不差!自己引以为傲的阴影潜行,在他面前竟如同儿戏。
一股“又被这病秧子看穿了”的憋闷感让她气息微滞。她定了定神,努力维持着圣女的威仪,再次用她那带着独特异域腔调、略显生硬的中文开口:“遗迹……里面,有人。” 语句简短,带着质问的意味,努力想掌握主动。
“哦?遗迹里有人?”向心力微微侧首,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“恍然”,语气温和依旧,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,“我明白了。无妨,那三位是在下的故交,此刻留在遗迹中处理一些私事。稍后我自会前去,与他们分说明白。” 他解释得滴水不漏,却随即轻轻叹了一口气,这叹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,与他病弱的外表相称,却又莫名显得深沉。
“你……叹……气?”萤迦兰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声叹息吸引,中文说得有点磕巴,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和探究。这人又在盘算什么?这叹气是几个意思?是对他的朋友?还是……对她?
“为何叹气?”向心力唇角勾起一个极淡、带着点自嘲意味的弧度,目光似乎飘向了虚空某处,声音低沉而飘忽,“无甚紧要,圣女不必挂怀。不过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,仿佛在计算着什么,“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……小小感喟罢了。” 他再次巧妙地用模棱两可的话语,将实质性问题轻飘飘带过。
随即,他那只骨节分明、略显苍白的手优雅地抬起,掌心向上,平稳地伸向萤迦兰。这个动作本身彬彬有礼,但在萤迦兰看来,配合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苍白病弱的表象,却透着一种近乎“无耻”的从容与掌控力——仿佛笃定她这只高傲的西域舞蝶,终究飞不出他早已布下的蛛网。
萤迦兰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两抹不易察觉的绯红,一半是气恼于对方这种吃定她的态度,一半是这突如其来的“牵手”邀请带来的窘迫。她那双会说话的眸子瞪了向心力一眼,带着圣女特有的骄傲和一丝被逼急了的泼辣劲儿,心中暗骂一句这病书生真会装杯,但眼下情势紧迫,也顾不得许多了。她一咬牙,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,干脆利落地一把握住了向心力伸来的手!那手冰凉,却异常稳定。
两手相触的刹那,桌上那盏豆大的油灯火苗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了一下。紧接着,两人的身影如同被那摇曳的火光瞬间吸走了所有色彩与实体,又如同两滴墨汁无声滴入深潭,彻底、干净地融入了房间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里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只余下两只青瓷杯,在空寂的桌面上,兀自飘散着几缕未散尽的、带着向心力气息的茶香。
陈甲元将怀中搜刮来的珍贵古籍又摞高了些,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,他瓮声瓮气地开口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:“大哥,那帮外教的崽子们已经杀进镇子了,动静不小。咱们还在这儿刮地皮……会不会惹火烧身,把自己给陷进去?”
“不会。”纤涟吴公的回答依旧简洁如冰,目光甚至没有离开手中刚取下的一卷泛着奇异光泽的玉简。
“嗤——蠢货!”一旁的纤心吴公发出一声不大的讥笑,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书架,“派来几波了?不都成了咱们的试招对象?一群土鸡瓦狗,也配让我们停手?打不过?笑话!”她眼中闪烁着贪婪而暴戾的光芒,仿佛被质疑是种莫大的侮辱。
“呃…是,是,二姐说得对,是我多虑了。”陈甲元讪讪地挠了挠他那颗硕大的脑袋,脸上挤出几分憨厚的歉意。
三人话音未落,一个清瘦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琅嬛福地那布满尘埃的入口处。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书生袍,脸色在幽暗的书阁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,甚至带着点病态的透明感。他双手随意地摊开,脸上挂着一种近乎轻佻的微笑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书阁的寂静:
“三位朋友,此间风物虽好,奈何时辰已晚。可否……卖向某一个薄面,就此罢手,先行离去?”那语气,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,仿佛他开口了,别人就该乖乖照办,并非商量,而是通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