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像微微前倾,仿佛要洞穿星依的灵魂:
“你此刻所求,无非是寻求一方庇护,一个能在朝廷绞杀网下保你周全的势力。以太派……有这个能力。”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事实,如同在谈论天气。“我们可以答应你,为你张开羽翼,自然……也可以拒绝你,让你步上你那些蝉族亲人的后尘,陨落于此。” 他提到“亲人”二字时,声音没有丝毫波澜,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心寒。
向心力优雅地摊开光质的手掌,姿态从容,如同在邀请一场交易:
“那么,星依,你又能拿出什么足以打动我的筹码呢?或者说,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来保证你未来不会成为以太派的另一个麻烦?是那些约束力存疑、虚无缥缈的毒誓类技法吗?”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,静静等待着星依的回答。
星依知道自己的心思在这位老谋深算的主上面前如同透明。她索性将族志合拢,置于膝上,身体微微后靠,显露出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:
“那又如何?” 她的声音清冷而锐利,“不错,我就是要以太派的庇护。若你们无法提供切实有效的保护,无法证明你们的价值……” 她目光如电,扫过被藤蔓悬吊、气息奄奄的电荷、动量,以及后方的幂,“我不介意先送他们三人上路!然后……” 她的视线转回向心力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通过屈曲的大脑,我有的是办法把你们以太派的秘密一点一点‘挖’出来!我相信,朝廷的掌权者们,一定会对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‘密码’……非常、非常感兴趣。”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,以三条命和核心情报为赌注。
向心力光构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轻蔑的笑容,仿佛听到了一个拙劣的笑话:
“呵。” 以太派精密的组织架构和运作方式,其核心设计就是为了防范星依这种级别的威胁。派内成员互不相识,小组之间如蛛网般独立又隐秘,任务传递皆通过令牌加密流转,连他这个主上都无需直接面见大部分下属。星依想从屈曲或任何单一个体身上挖出足以撼动以太派的“密码”?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然而,星依的脑海深处,另一重谋算正在飞速运转。她深知“群蚁噬象”的道理,更清楚自己不可能独自抗衡朝廷源源不断的精锐围剿。寻求庇护固然是目的之一,但更重要的是……她早已埋下了后手。此刻的谈判,不过是加一道保险,争取更多的时间与空间罢了。
耐心,在向心力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迅速消磨殆尽。星依不再浪费口舌,她倏然起身,将那份厚重的族志重新拿起,径直走回族长那宽大的座椅前,旁若无人地再次坐下。她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三人生死的对话从未发生,仿佛眼前这光芒四射的投影只是扰人的幻影。她将自己重新沉入了族志记载的古老历史之中,姿态平静得令人心悸。
向心力的光像并未因星依的漠视而消散或动怒。他只是微微侧过那由光构成的头颅,视线投向屏障后方脸色苍白的幂,声音依旧柔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
“幂,去,唤醒屈曲。” 他的指令简洁明了,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顿了顿,又补充了一句,语气平淡却蕴含深意:“电荷和动量,死不了。” 这句话,既是对幂的安抚,也是对星依之前威胁的无声回应——他笃定星依不会立刻下杀手,至少现在不会。最后,他仿佛随意地追加了一句:“必要时……可以捏碎你的令牌。” 这句话轻飘飘的,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,赋予了幂在极端情况下的最终决断权。
幂心头一凛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她担忧地最后看了一眼被藤蔓勒得几乎窒息、生命之火摇曳的电荷和动量,又瞥了一眼那神秘的光茧,不敢再有丝毫迟疑,立刻转身,将所有精神都投入到唤醒屈曲的努力中。她必须更快!主上的话是保证,但悬在电荷动量头上的死亡阴影并未散去。
而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向心力,则依旧静静地悬浮在密室中央。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,饶有兴致地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座椅上那位正沉浸于古老文字中的女子——星依。光与影在密室内交织,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,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与令人窒息的等待。
然而,随着星依翻阅那本承载着蝉族厚重历史的族志,她脸上的平静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迅速被打破。书页间流淌的文字,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着她的认知,啃噬着她的心防。那些被刻意抹去、被巧妙修饰、被深埋在冠冕堂皇叙事之下的真相,如同尘封的画卷,在她眼前缓缓展开。她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,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,每一次翻页都带起一阵压抑的风声。
终于,最后一页合拢。星依猛地抬起头,那张绝美的脸庞上,青红之色交替闪过,如同暴风雨前翻涌的乌云,最终化为一片骇人的煞白与铁青交织的怒火。她胸膛剧烈起伏,仿佛有座火山即将喷发。她霍然起身,将那本沉甸甸的族志狠狠摔在族长座椅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扬起的尘埃在光线下飞舞。她那双仿佛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眸子,死死钉在向心力那饶有兴味的光像之上,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撕裂般的沙哑:
“为什么?!你们暗中早已与蝉族达成了合作,私底下……却还是要亲手覆灭蝉族?!你们……你们这群背信弃义的豺狼!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饱含着血泪的控诉。
向心力的光像依旧保持着那副病弱贵公子的姿态,他随意地摆摆手,动作轻佻得像是在拂去一粒尘埃,脸上写满了令人心寒的无所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