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魂桥下的黑暗,浓稠得如同实质。鹿笙身形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渊壁,向下滑落了约莫百丈,方才触及实地。脚下并非坚硬的岩石,而是一种富有弹性、仿佛某种生物胎膜般的奇异材质,微微起伏,散发着与归墟同源却更加温和的气息。
眼前是一个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天然洞窟入口,洞口边缘流淌着如同水波般的灰色光晕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与干扰。洞窟上方,正是那断裂的桥身,隐约还能听到上方传来的、被力场削弱后的能量轰鸣与渊底回响的尖啸。
“此地,便是‘汲道之所’?”鹿笙稳住身形,寂灭令自她怀中飞出,悬浮于身前。令牌表面的“寂”字散发出柔和光芒,与洞口流淌的灰色光晕相互呼应。那层水波般的光幕一阵荡漾,随即悄然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一股精纯、磅礴、却又带着安抚意味的归墟之力从中涌出,让她精神一振。
她毫不犹豫,一步踏入其中。
洞窟内部并不宽敞,仅能容纳十余人。中央是一个平滑如镜的黑色石台,石台周围的地面上,镌刻着无数细密复杂的寂灭符文,这些符文并非死物,而是在缓缓流转,如同呼吸般明灭,将丝丝缕缕来自葬星渊深处的精纯归墟之力汲取、提纯,最终汇聚于中央石台之上,形成一团不断旋转、色泽深邃的灰色能量漩涡。
漩涡中心,隐约可见一枚枚微小的、代表着“终结”、“归寂”、“虚无”等意蕴的先天道纹生灭。这里的归墟之力,不再狂暴肆虐,而是变得有序、温和,仿佛被驯服的洪荒巨兽,只待有缘人来汲取、炼化。
仅仅是站在洞窟边缘,鹿笙便能感觉到自身的归墟道基传来阵阵渴望的悸动。
但她并未立刻登上石台。《弈天筹》清光扫过整个洞窟,确认此地并无其他禁制或危险后,她先是在入口处布下几道警示与加固的简易禁制,以防万一。随后,她取出那枚得自先辈骸骨的黑色丹瓶,倒出一颗灰扑扑的丹药。
丹药表面有天然的道纹,生机与死寂完美交融。她不再犹豫,将其服下。
丹药入口即化,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瞬间散入四肢百骸。这股力量并非单纯补充生机,而是以一种奇异的方式,引导着她体内残存的伤势与淤积的死气,融入归墟道基之中,被其吞噬、转化,成为道基成长的养分。不过片刻功夫,她之前强行穿梭空间、硬撼灰袍人留下的暗伤,便好了七七八八,状态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圆融通透。
“不愧是寂灭一脉的丹药,果然神异。”她心中暗赞,不再迟疑,纵身跃上那中央石台,盘膝坐于那灰色能量漩涡的中心。
甫一坐下,磅礴而精纯的归墟之力便如同潮水般涌入体内!这股力量温和却沛莫能御,冲刷着她的经脉,浸润着她的元婴,更重要的是,直接作用于她的归墟道基!
道基如同久旱的沙漠遇到甘霖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吸收、炼化着这些同源之力。她对“寂灭”、“归墟”的感悟如同井喷般涌现,无数之前晦涩难明之处,此刻豁然开朗。那丝得自“寂灭源核”的本源之力,也在这环境中变得更加活跃,与她的道基融合得更加紧密。
她的修为,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,向着合体期第一层中期稳步迈进。
然而,“汲道”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随着吸收的归墟之力越来越多,石台周围符文流转加速,那灰色漩涡旋转得也越来越快,涌入她体内的力量开始变得沉重、深邃,带着一种直指大道本源的压迫感。
这不再是简单的能量灌输,而是大道的拷问,是心境的淬炼!
她的识海中,开始浮现出种种幻象。有时是自身道途断绝,化为枯骨,归于虚无;有时是亲友哀嚎,宗门覆灭,而她无能为力;有时甚至是她自身道心崩溃,主动投入影渊的怀抱……这些皆是归墟之道对修行者心志的考验,若道心不坚,便会在这种种“终结”幻象中沉沦,最终真的被归墟同化,成为这洞窟的一部分。
鹿笙谨守灵台,《弈天筹》清光如同定海神针,护持着她的核心意识不受侵蚀。她以绝对的理智,冷眼旁观着这些幻象,如同一个局外人分析着数据的真伪。她深知,寂灭并非单纯的毁灭,归墟亦非终点,而是在极致破败中孕育新生,于万法终结处见证平衡。她的道,是守望,是在寂灭中守护那一点不灭的星火!
“我心如砥,道途唯寂;归墟非终,守望为继!”
她于心中默念,道心在重重考验下,反而愈发剔透坚韧。那涌入体内的归墟之力,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坚定无匹的意志,不再仅仅是灌输,而是开始以一种更玄妙的方式,与她自身的道基、与那丝源核之力、与寂灭令的道韵,进行着更深层次的交融与共鸣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那灰色漩涡的旋转速度逐渐放缓,涌入体内的归墟之力也变得平缓时,鹿笙猛地睁开了双眼!
眸中,不再是简单的灰色,而是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辰在其中生灭、归寂,演化着宇宙轮回的至理。她的气息彻底稳固下来,并且比之前强大了不止一筹!修为赫然已突破至合体期第一层中期!更重要的是,她的归墟道基变得更加深邃、稳固,对归墟之力的掌控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
她缓缓起身,感受着体内磅礴的力量与更加清晰的大道感悟。目光落向洞窟深处,那里,原本是坚实的岩壁,但此刻,在她突破之后,在寂灭令与自身道基的共鸣下,岩壁上悄然浮现出了一扇模糊的、由流动的灰色能量构成的虚幻之门。
门扉之上,古老的寂灭符文若隐若现,散发出比“汲道之所”更加古老、更加本源的气息。门的后方,仿佛连接着这片归墟遗藏真正的核心。
寂灭令此刻变得滚烫,强烈的指向性传来——这扇门,才是它真正渴望开启的地方!
是继续探索,踏入这未知的门扉,还是见好就收,就此离开?
鹿笙几乎没有犹豫。风险与机遇并存,这才是修仙界的常态。她走到虚幻之门前,深吸一口气,将寂灭令按向了门扉中央。
“嗡——”
灰色的光晕荡漾开来,将她与门扉一同吞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