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表之上,风云聚会,无数道目光灼灼地投向黑风山脉深处那愈发恢弘的混沌天象。“混元窍”传承如同最诱人的饵食,吸引着各方巨鳄蜂拥而至,暗流汹涌,杀机四伏。
然而,在这喧嚣之下,真正的潜龙却将目光投向了更为幽深、不为人知的地底。
吴崖(鹿笙)的道心,在《弈天筹》冰冷理性的推演与两次“衍卦符”的启示下,已做出了决断。放弃那万众瞩目的“混元窍”,直指与自身寂灭道基共鸣的“地底寂灭源”。
路径已由《弈天筹》结合令牌与黑莲的指引初步勾勒,入口则选在了流云坊市最底层、最为污秽不堪的公共排污渠废弃泄洪口。极致的污秽与荒废,便是最好的伪装。
月黑风高夜,正是潜行时。
吴崖的身影如同融化在夜色中的墨滴,悄无声息地来到那散发着令人作呕恶臭的泄洪口旁。“坤元敛迹”与“尘影符”的效果叠加,不仅彻底敛去他所有气息,更模拟出与此地污秽死寂同源的波动,此刻的他,与一块被遗弃的腐木顽石无异。
他熟练地拨开黏滑厚重的苔藓与堆积的腐烂杂物,露出了后面那个黑黢黢、仅容瘦小身躯通过的洞口。一股比外界浓郁十倍不止的恶臭与阴寒煞气混杂着精纯的地底阴煞,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。
没有丝毫犹豫,吴崖身形一缩,便如同游鱼般滑入了那无尽的黑暗深渊。
甫一入内,感官便被极致地剥夺与冲击。脚下是冰冷粘稠、没过脚踝的淤泥,四周是滑腻坚硬的石壁,头顶不断有蕴含阴煞的冰冷水滴落下。通道狭窄压抑,必须时刻弯腰前行。更为棘手的是,此地污秽之气与地底紊乱的磁场严重干扰神识,外放感知范围被压缩到极限,且模糊不清。
(精准评估,完美隐匿)
吴崖果断将神识收敛至贴身范围,仅凭《弈天筹》于识海中勾勒出的那条清晰路径,以及肉身对周围能量流动的细微感知,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,如同盲人探路,谨慎前行。
他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需以罡元微微探查脚下。前行不过十数丈,脚下便“咔”地一声,踩到了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硬物。低头以罡元微光探查,赫然是一块断裂的、刻着“流云·丙子”编号的“镇煞石”残骸,石面符文早已被煞气侵蚀得模糊不清。《弈天筹》瞬间推演:「此乃三十年前坊市政司布设的地脉镇煞节点,因煞气反噬过剧而崩碎,此后该段排污渠被官方判定为‘失控区’,彻底放弃维护。」这解释了为何此地如此“干净”——并非没有防护,而是早已被官方除名,成为被遗忘的绝地。
按照《弈天筹》的推算,前行约莫一个时辰,已深入地下近百丈,早已远离坊市范围。周围人工开凿的痕迹逐渐被天然岩层取代,通道也变得稍显宽阔,但空气中的阴煞之气愈发浓郁精纯,那股源自地底深处的寂灭道韵也如同低沉的心跳,愈发清晰可辨。
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前路时——
怀中那枚“寂灭令” 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震,变得灼热!与此同时,识海深处的毁灭黑莲亦传递出强烈而急促的警示意念!
有东西靠近!速度极快!
吴崖身形瞬间凝固,如同真正化作岩壁的一部分,所有生命体征近乎停滞。
“窸窸窣窣——”
“咕噜……咕噜……”
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声响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,似是无数细足刮擦岩石,又像是粘稠的液体在翻滚冒泡。
紧接着,几点幽绿色的、充满恶意与贪婪的光点,在拐角后的黑暗中亮起,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,缓缓逼近。
《弈天筹》瞬间捕捉并解析其能量属性:非血肉生灵,乃是由此地精纯阴煞之气混杂污秽中残存的混乱怨念,经年累月凝聚而成的煞灵!且数量不止一个!
这些煞灵形态扭曲不定,如同翻滚的墨绿色浓烟,核心处便是那幽绿的光点,散发着混乱、嗜血与毁灭的意念波动。它们似乎是被吴崖身上那纯净而强大的寂灭道基气息所吸引,如同嗅到珍馐的饿鬼,本能地围拢上来,封住了前路。
吴崖眼神冰寒如刃。在此地动手,禁忌极多。
电光石火间,《弈天筹》已推演出数种应对方案,并瞬间锁定了最优解。
就在那几只煞灵发出无声嘶嚎,化作数道墨绿烟矢猛扑而至的刹那,吴崖动了!他非但不退,反而向前踏出半步,右手如电探出,五指紧扣那枚灼热的“寂灭令” ,将刻有 “寂” 字的一面,正对扑来的煞灵!
“嗡!”
令牌之上,那个古朴的“寂” 字骤然绽放光芒!并非璀璨夺目,而是一种深邃内敛、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!《弈天筹》解析其核心:「此光非为监察,其道韵深处,蕴含一缕源自上古破灭之战、曾‘照破煞源、斩灭阴脉’的‘寂灭真意’残痕,对一切‘阴煞聚合体’自带根源性克制!」
“嗤——!”
那几只凶戾扑来的煞灵,撞上这幽暗光晕的瞬间,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冰雪,发出凄厉至极的精神尖啸,形体急速溃散!它们带着源自本能的恐惧向后倒卷,仓皇逃窜,消失无踪。
(借力打力,以势压“邪”)
通道内重归死寂。吴崖缓缓收起光芒渐敛的令牌,袖中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颤了一下。《弈天筹》传来提示:「寂灭令一击,耗能约等于常态完美敛息三息所需。若连续激发超过三次,敛息状态将出现可被金丹神识捕捉的波动。」这并非无消耗的利器,每一次使用,都在权衡与冒险。
未做停留,他继续按照《弈天筹》的指引,向着更深、更黑暗的深渊潜行而去。方才的煞灵,或许只是这无尽地底给予闯入者的第一次警告。前方的黑暗,如同亘古巨兽沉睡的喉管,幽深而危险。
而执棋者,已孤身入局,落子无声。真正的考验,或许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