兽栏风波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,涟漪荡开后又迅速平息。赵六与钱七受了责罚,互相恨得牙痒痒,却也暂时收敛,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寻衅生事,灵植谷表面重归平静。而“林风”因祸得福得了半日清闲后,依旧那副沉默寡言、与废料为伍的模样,仿佛那日的冲突从未发生。
然而,《弈天筹》推演出的那丝滞涩感并未完全消散。怀中的“衍卦符”偶尔仍会传来细微警示,指向不明,却如芒在背。
鹿笙(林风)深知,宗门之内,绝无真正的平静。那日她以《星罗棋布》引动赵六心绪,虽手段隐秘,但难保不留下极细微的痕迹,或有感知敏锐者,会察觉到一丝不协调。亦或是,那日百草峰弟子离去后,并未完全放下对这片枯田的些许疑虑。
她更加谨慎,每日除了必要的劳作,便是“侍弄”她那片越发狼藉的枯田,将更多从谷中各处收集来的废料“规整”地堆放、掩埋,使得那片区域的气息更加复杂难言,令人望而却步。
这一日,午后阳光正烈,谷中弟子大多躲懒休息。一位身着素净青袍、面容清癯的老者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灵植谷边缘。老者并未散发强大气息,但步履从容,目光扫过谷中灵植时,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审视与了然。其衣角绣着一株淡银色的三叶小草,正是百草峰内门长老的标志!
刘管事正靠在躺椅上打盹,被弟子慌忙叫醒,连滚爬起,一路小跑迎上,额头瞬间布满冷汗:“不…不知木长老驾临,有失远迎,恕罪恕罪!”
木长老微微颔首,目光却未看他,而是缓缓扫视着谷内情况,声音平淡:“无事,随意看看。近日谷中可有什么异常?”
刘胖子心中一紧,连忙道:“没有没有!一切如常!弟子们皆尽心尽力…”他脑中飞快闪过兽栏风波,但哪敢提及,只盼这位爷赶紧走。
木长老不置可否,信步而行。他似乎对那些长势良好的灵田并无兴趣,反而朝着灵气稀薄、景象破败的西南角行去。刘管事心中叫苦,却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。
很快,两人便来到了“林风”负责的那片枯田附近。冲天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,刘胖子赶紧屏住呼吸,偷眼看木长老,却见对方面色如常,只是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,微微眯起,落在了那一片狼藉的废料堆和半掩埋的渣土上。
鹿笙(林风”此刻正“专心致志”地用一柄破铲子,将一桶新收集来的、颜色诡异的药渣混入田边土中,动作笨拙,神情呆滞,对身后的到来似乎毫无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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衍卦微明 风地观
怀中“衍卦符”传来一股被审视、被观察的微弱悸动。
卦象显现:“观”卦(风地观,观察、展示)。爻辞:“观我生,进退。” 观察自己的处境,决定进退。“观国之光,利用宾于王。” 观看国家的光辉,利于成为君王的宾客。“童观,小人无咎,君子吝。” 像孩童一样观察,小人没有灾祸,君子则有憾惜。
卦象显示:正被“观”察。需如“童观”,表现得肤浅、无知(小人无咎),则无大碍。若被看出深意(君子吝),则凶。可主动“展示”一些表面的、合理的东西(观国之光),引导对方观察的方向。
「推演结果:百草峰长老疑心未消,前来探查。其注意力集中于废料堆。需强化“愚昧杂役胡乱堆肥”之表象,并将其注意力引导至废料本身的“污秽”特性上,而非其深层作用。」
鹿笙心神电转,手中动作未停,反而更加“卖力”,铲子胡乱挥舞,扬起更多灰尘和异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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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力打力,示敌以拙
刘管事见木长老驻足不前,盯着那堆垃圾和傻小子,心中恐慌,连忙呵斥:“林风!没看见木长老在此吗?还不过来行礼!看你弄的这乌烟瘴气之地!”
鹿笙(林风”仿佛这才被惊醒,吓得手一抖,铲子差点掉地上。她慌忙转身,看到木长老,脸上瞬间布满惊恐和茫然,手足无措地躬身行礼,结结巴巴道:“弟…弟子林风,见…见过长…长老…” 声音发颤,头几乎埋到胸口。
木长老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,那满身的污秽和扑鼻的气味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随即转向那堆废料,缓缓开口,声音听不出情绪:“这些,都是何物?为何堆积于此?”
鹿笙(林风”身体抖得更厉害,似乎不敢回答。刘管事赶紧抢着解释:“回长老,都是谷中日常清理出来的药渣、废土,还有一些枯枝败叶…这傻子…这弟子林风,非说能肥地,就…就让他堆在这边了,免得碍别处的事…” 他拼命使眼色让“林风”承认。
“是…是…”鹿笙(林风”这才如蒙大赦,连忙点头,笨拙地指着那堆东西,“能…能肥地…就是…就是味道大了点…上次还…还冲撞了百草峰的师兄…”
她主动提起这茬,将“污秽”、“冲撞”的印象加深给木长老。
(行动:表现极致的惶恐与愚钝,主动暴露缺点,将自身与“污秽”、“不懂事”紧密绑定,降低对方探究欲望 vs 表象:没见过世面的杂役被长老威严吓破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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挖坑下绊?不,星罗微障
木长老目光深邃,并未轻易相信。他缓步上前,靠近那堆废料,伸出枯瘦的手指,似乎想要捻起一点仔细查看。
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及那堆颜色诡异的药渣时,鹿笙(林风”看似因紧张而脚下踉跄,不小心踢到了旁边一个破木桶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脆响。
这声响动突如其来,木长老动作微微一顿。
就在这刹那间,鹿笙暗中运转《星罗棋布》,一缕比之前更加微弱、更加精妙的神识波动,如同无形的尘埃,轻轻拂过木长老的感知。
这缕波动并非干扰其判断,而是极其隐晦地、将其注意力从那药渣的“成分”,微微引导向了其“污秽不堪、令人作呕”的感官刺激上。同时,巧妙地 放大了一丝他身为百草峰长老的洁癖与对这种粗鄙手段的本能厌恶。
木长老的手指停在半空,那扑鼻的、混合了腐败与各种怪异气味的恶臭仿佛瞬间强烈了数倍。他眉头紧锁,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嫌恶,最终收回了手。
在他看来,这堆东西就是纯粹的垃圾,混杂着各种失败的药渣和污物,毫无价值,甚至有害。至于其中是否隐藏别的玄机…在这冲天的恶臭和视觉冲击下,他已懒得深究。一个蠢笨杂役的胡乱作为罢了,不值得他浪费心神。
“胡闹!”木长老轻斥一声,语气中带着不耐,“灵植之道,在于纯净疏导!此等污秽堆积,非但无益,反易滋生秽气,殃及周边灵田!刘管事,日后需严加管束,不得再如此妄为!”
“是是是!弟子遵命!定严加管束!”刘管事如蒙大赦,连连保证。
木长老不再多看那废料和“林风”一眼,转身离去。刘管事赶紧屁颠屁颠跟上。
(行动:以意外响动制造干扰,配合《星罗棋布》微调感知,引导对方关注点从“探查”转向“厌恶”,利用其身份洁癖,使其自行放弃深究 vs 实质:于细微处,影响金丹甚至更高层次修士的瞬间判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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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准“站队”,尘埃落定
待两人走远,鹿笙(林风”才缓缓直起身,脸上的惶恐迅速褪去,眼神恢复平静。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继续低头“整理”她的废料,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。
木长老的斥责,成了她日后继续“堆放废料”的完美掩护——看,长老都说了这是胡闹,会滋生秽气,所以这片地越来越差、气味越来越怪,不是理所应当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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耍锅给人,万籁归寂
长老的疑虑,归于“杂役愚昧”和“污秽不堪”。所有的异常,都有了最合理的、最表层的解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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弈天妙手,险中藏机
是夜,陋室之内。
鹿笙(林风”复盘日间之事,心下微凛。金丹甚至更高阶修士的灵觉果然敏锐,即便有《弈天筹》和《星罗棋布》遮掩,也险些被看出破绽。
今日虽侥幸过关,但也给她敲响了警钟。枯田下的秘密越来越大,引起的细微变化越来越多,终有一天会再也无法完全掩盖。
「投之亡地然后存,陷之死地然后生。」
不能再一味被动隐藏了。需加快速度,必须在枯田奥秘彻底暴露之前,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,或是…找到一条真正的退路。
她看向藏经阁后方废墟的方向,怀中寂灭令的悸动前所未有的清晰。
那处禁地,或许就是最终的答案。
潜龙于渊,虽能藏身,然非久居之所。
风雷将至,需早日谋那通天之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