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植谷的日子,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潭死水,枯燥且毫无希望。但对于蛰伏其下的鹿笙而言,每一天都是对《弈天筹》的实践与锤炼。她不再满足于被动应对,而是开始尝试以这方寸之地为棋盘,以谷中众人为子,落子布局,验证所学。
弈天棋境,推演微芒
识海中,神识构建的“弈天棋境”缓缓展开。不再是模糊的感应,而是一个以灵植谷为蓝本的、极其精细的微观模型。灵气如淡薄雾气流转,每个人的气息光点依照其修为、心绪、乃至当日饮食带来的细微影响,在棋境中明灭闪烁,移动轨迹皆被记录、分析、预测。
刘管事午后惯常的打盹时长,吴师兄每次克扣丹药后心虚张望的角度,孙师兄处理药渣时习惯性的小动作…无数看似无用的信息被捕捉、录入,成为推演算法的基础数据。
衍卦符时刻温养,其内预存的已非单一吉凶,而是数个针对不同突发状况的简易应对方案模型,如同预设的棋路变招。
这一日,棋境推演显示,三日后的清晨,将有短暂灵雨降临,雨水中蕴含一丝异常的“葵水阴煞”,对静心草无碍,但对那几亩本就萎靡的褐穗稻而言,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恐引发大面积根腐。
此乃天时之变,寻常修士难以察觉,却逃不过《弈天筹》的推算。
造势引导,移花接木
鹿笙(林风)并未打算直接上报。一来人微言轻,无人会信;二来,过早显露对天象的预知能力,绝非好事。
她需借他人之口,成此事。
目标:谷中一位略通农家种植术、平日颇有些自矜、却不得重用的老杂役——马伯。
翌日,“林风”照例在田边“发呆”,马伯拄着锄头从他身边走过,看着那些长势不佳的褐穗稻摇头叹息。
鹿笙(林风)似是受到触动,讷讷开口,仿佛自言自语,又恰好能让马伯听到:“…这稻子…叶子有点蔫…土也发干…听说…听说我老家要是这样,过几天就得下雨…下了雨,根就容易烂…”
她的话语颠三倒四,毫无术语,纯粹是乡下小子的土法经验。
马伯闻言,却是嗤笑一声,带着几分优越感:“哼,小娃娃懂什么!这哪是要下雨?分明是地力不足!再说了,就算下雨,怎就会烂根?胡说八道!”
“林风”立刻低下头,一副被训斥后不敢吭声的样子。
然而,“下雨”、“烂根”这两个词,却像种子一样落进了马伯心里。他虽驳斥,但为了维护自己的“权威”,反而下意识地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天气和稻株情况。
《弈天筹》的“势场”开始布设。鹿笙并未施加任何精神影响,只是巧妙地利用了马伯的性格弱点——自矜且急于证明自己。
两日后傍晚,天边果然泛起鱼鳞状云彩。马伯毕竟有些经验,结合“林风”那日的“胡话”,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越看越觉得像是要下雨的征兆,再想起“烂根”之说,宁可信其有。
他立刻跑去找到刘管事,这次不再是炫耀,而是带着几分焦急:“管事!看这天色,恐有急雨!那几亩褐穗稻本就虚弱,经不起雨水浸泡,需提前开挖排水浅沟,以防万一!”
刘胖子对马伯的种植经验还是认可几分的,抬头看了看天,虽觉未必,但想到若真出事更麻烦,便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行了行了,就你事多!带几个人去挖吧!”
星罗微动,潜移默化
开挖排水沟需要人手。马伯自然点了几个平日相熟的,其中也包括了“林风”。
沟渠挖至一半,进度缓慢。负责监督的一名执事弟子面露不耐,呵斥众人磨蹭。
鹿笙(林风)低头干活,毫无异常。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神识波动,如同无形的涟漪,轻轻拂过那执事弟子焦躁的心神。
《星罗棋布》并未攻击,只是极其精妙地,将他心中那点“不耐烦”,微微放大了一丝,并将其注意力,引向了不远处正在树荫下偷懒的赵六身上。
那执事弟子顿时火起,觉得全是赵六拖累了进度,立刻冲过去厉声训斥,将一腔怒火都发泄了过去。
赵六莫名成了出头鸟,百口莫辩。而真正的“导火索”“林风”,则和其他人一样,看似被吓得缩了缩脖子,更加卖力地挖土。
此举一石二鸟:既加快了工程进度,确保了排水沟能在雨前挖好,又进一步强化了“林风”老实胆小、只会埋头干活的无害形象。所有矛盾,皆被引向他人。
落子无悔,风雨自成
第三日清晨,灵雨如期而至,淅淅沥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寒。
因提前挖好了排水沟,那几亩褐穗稻虽依旧萎靡,却避免了根腐之灾。而旁边另一片未做防护的低阶灵植,却出现了些许溃烂迹象。
雨停后,刘胖子看着安然无恙的褐穗稻,难得地对马伯点了点头:“嗯,这次做得不错。”
马伯顿时挺直了腰杆,面露得色,仿佛全是自己一人的功劳,早已忘了最初那点“提示”来自何处。
“林风”依旧沉默地清理着沟渠边的淤泥,浑身沾满泥点,毫不起眼。
无人知晓,这场小小的风波,从预测、到引导、再到执行,皆在一声不响的“林风”掌控之中。她以《弈天筹》算定天时,以人心为子,引导马伯出头,以《星罗棋布》微妙影响进程,最终保住了宗门财产,也进一步巩固了自身环境的稳定。
她未得半分明面功劳,却将想要的“果”完美摘下。所有风险与视线,皆有他人承担。
寂灭天机,道渐相融
丹田内,寂灭道基缓缓旋转,黑莲幽深。经历此番主动布局,她对“寂灭”与“天机”的融合有了新感悟。寂灭之道,令她超然物外,冷静洞察本质,不为纷扰所动;天机之术,赋予她布局谋势,引导变化之能。
以寂灭之心,执天机之筹。心静如水,方能映照万物;算无遗策,落子方合自然。
潜龙于渊,布子无声。这灵植谷的棋盘已被她悄然捋顺。下一步,或许该尝试接触那堆积如山的药渣,看看其中是否隐藏着能被古器转化的、更为精纯的“废能”,或是…借那寂灭令的微弱感应,探寻宗门内其他可能与寂灭传承相关的蛛丝马迹。
棋局已开,落子无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