队伍脱离石林险地,重见秘境昏沉天空,皆有恍若隔世之感。周师兄手持木耒盘,凭借地脉石髓残留的温润之力,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径。孙晴小队紧随其后,虽疲惫却难掩劫后余生的庆幸。收获一枚星辉果,已是远超预期。
鹿笙依旧缀在队尾,低眉顺眼,仿佛仍是那个依靠运气和他人庇护才得以存活的累赘。然而,在其体内,炼气九层中期的修为已然稳固,寂灭空间内,黑莲孕育的那粒“毁灭真种”虽细微,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,与古器之间的联系也愈发紧密圆融。她一边默默吸收着沿途稀薄的驳杂灵气,一边以《弈天筹》推演着周遭环境与人心动向。
衍卦微明,秽中藏珍
怀中“衍卦符”传来一阵奇特的悸动,并非警示危险,而是一种带着微弱排斥却又隐含吸引的矛盾感。
神识沉入,卦象显现:“井”卦(水风井,滋养、通达)与“革”卦(泽火革,变革、去故)相参。爻辞:“井渫不食,为我心恻。可用汲,王明并受其福。” 井水已浚清却无人饮用,令我心中惋惜。可以汲取,君王贤明则君臣同享福泽。又见“革言三就,有孚。” 变革之言多次符合实情,自有诚信。
景象模糊:显现的是一处地势低洼、瘴气弥漫、泥沼遍布的荒芜之地,灵气稀薄且污浊,寻常弟子皆避之不及;泥沼深处,却有一点极黯淡的乌光如呼吸般明灭,与周遭秽气格格不入,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。
「推演结果:前方瘴疠沼泽之中,藏有一物(井渫不食),其性似与毁灭、污秽相关,于他人乃剧毒无用之物,于黑莲与古器或为滋补佳品(可用汲)。然此地环境险恶,且易引人注目,需以变革之策(革)巧妙获取,过程需符合“多次验证”之象(革言三就),方能成功且不露破绽(有孚)。」
鹿笙心念微动。又是这种“废料”中的宝贝?正合她意!
借力打力,以退为进
又前行一段距离,前方果然出现一片广阔的沼泽地带。灰绿色的瘴气如纱幔般低垂笼罩,泥浆翻滚间冒着咕嘟的气泡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。零星几株扭曲的枯木矗立其间,更添荒败死寂之感。
“好浓的瘴气!此地灵气污浊,恐有毒虫恶兽潜伏,绕行!”周师兄只看了一眼木耒盘上变得混乱黯淡的光泽,便果断下令。百草峰功法亲近自然生机,对此等死寂污秽之地最为厌恶忌惮。
孙晴、李铁等人自然也无异议,纷纷掩鼻,面露嫌恶,准备绕道。
就在这时,鹿笙却突然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目光略带“疑惑”地望向沼泽深处某处,小声嘀咕:“那里…好像有光…一点点紫色的…像…像师姐之前采的那棵草…” 她指的是那株“蚀阴草”。
众人闻言,下意识顺着她目光望去,却只见茫茫瘴气,哪有什么紫光?
张皓皱眉道:“鹿师妹,你看错了吧?这等死地,怎会生长灵植?蚀阴草虽喜阴,却也需精纯阴气,而非这等污秽瘴气。”
鹿笙立刻“慌乱”地低下头,声音更小:“可能…可能是我眼花了…这几天太累…”
孙晴叹了口气:“师妹怕是心神损耗过度,出现幻视了。此地绝非善地,我等速速离开为好。”
(行动:以“幻视”为由,看似无意地提及沼泽异常,试探众人反应,为后续独自行动埋下微不足道的伏笔 vs 表象:心神不宁,看错东西,再次凸显虚弱)
挖坑下绊?不,自请险地
队伍开始绕行。鹿笙默默跟随,却暗中以《弈天筹》疯狂计算着沼泽的地形、瘴气流动规律、以及那乌光闪烁的具体位置。
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,她忽然捂住腹部,脸色变得“苍白”,额角渗出“虚汗”,脚步踉跄了一下。
“鹿师妹,你又怎么了?”王腾离她最近,忍不住问道。
“没…没事…”鹿笙声音虚弱,“就是…肚子突然有些绞痛…可能…可能是刚才在石林受了寒气…或是紧张过度…”
她说着,目光却“无助”地瞟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干燥、生长着几丛高大蕨类植物的坡地,“师姐…我…我能不能去那边稍微…方便一下…很快就好…” 那片坡地,恰好是绕行路线的视线盲区,且距离沼泽边缘不远。
孙晴蹙眉,看了看鹿笙那副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,又看了看那片看似无危险的坡地,犹豫了一下。周师兄也瞥了一眼,察觉不到什么危险气息,便道:“快去快回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鹿笙如蒙大赦,连连点头,捂着肚子,脚步“虚浮”地快步走向那片坡地。
(行动:借口身体不适,脱离队伍视线,创造单独行动窗口 vs 表象:内急尴尬,暂时离队)
精准“站队”,暗度陈仓
一脱离队伍视线,鹿笙眼中虚弱瞬间消失,身形如一道青烟,悄无声息地滑下坡地,沿着预先计算好的路径,直接没入沼泽边缘的浓密瘴气之中!
罡气微微外放,形成极薄的护罩,将瘴气隔绝在外。《云踪步》施展到极致,点落在那些勉强能承重的枯木根茎或硬壳地面上,如鬼魅般深入沼泽。
越往里,瘴气越浓,腐蚀性越强,甚至开始侵蚀罡气护罩。同时,那股精纯却又污秽的毁灭气息也越发明显。
终于,在沼泽中心一处不断翻滚着黑色泥浆的恶臭水潭边,她看到了目标——一株不过三寸高、通体乌黑、形态宛若鬼手的小草,正扎根于潭边淤泥,叶片蜷缩,中心托着一颗米粒大小、不断吞吐周遭秽气的乌黑珠子!那点点乌光,正是此珠发出!
“秽幽草…吞秽珠…”鹿笙立刻从墨长老的杂书记忆中认出了此物。此草以吞噬污秽瘴气为生,百年方能在草心凝聚一珠,蕴含极精纯的秽寂之力,对绝大多数修士而言是触之即死的剧毒,但于古器和黑莲,却是大补!
然而,守护在此的,并非妖兽,而是整个沼泽的秽气精华所自然形成的一道无形屏障!强行靠近,必引动整个沼泽秽气疯狂反扑!
弈天妙手,巧取豪夺
鹿笙毫不慌乱,《弈天筹》早已推演至此。她并未直接靠近,而是迅速从寂灭空间中取出几样东西:一小撮得自古殿遗迹的普通碎灵石,几片腐骨草的枯叶(得自幽潭边),以及一丝极其微量的地脉石髓气息(之前引导石髓渗出时暗中截留)。
她以极快的手法,将碎灵石布成一个简陋的、蕴含一丝寂灭意境的引灵阵,将腐骨草枯叶置于阵眼,最后将那丝地脉石髓气息轻轻吹向秽幽草方向。
腐骨草的气息对秽幽草有着本能的吸引力,而地脉石髓的温厚气息则能稍稍中和秽气的狂暴。引灵阵则负责放大这种吸引力并稍作引导。
布置完成,她立刻退至远处一块半埋于泥沼的巨石后,全力收敛气息。
只见那秽幽草轻轻摇曳起来,顶端的吞秽珠乌光闪烁加快,似乎被那丝石髓气息和同源的腐骨草气息所吸引。周遭浓郁的秽气受到草与珠的牵引,开始缓缓流向那简陋的引灵阵!
就在秽气流动,屏障出现一丝极其细微波动的刹那!
鹿笙动了!《云踪步》快至巅峰,身影一闪即逝!
她的手精准地掠过秽幽草顶部,指尖罡元吞吐,轻轻一摘,便将那粒“吞秽珠”攫入手中,瞬间送入寂灭空间!整个过程不足百分之一息!
得手瞬间,她毫不停留,身形爆退!
而就在珠子消失的下一刻,秽幽草仿佛被激怒般剧烈颤抖,整个沼泽的秽气猛然暴动,如同沸腾般向引灵阵和鹿笙刚才出现的位置疯狂涌去!那简陋的引灵阵瞬间被污秽的泥浆吞噬湮灭!
(行动:以特定材料布置诱饵,巧妙引动秽气流动,于瞬息间抓住屏障薄弱点夺取目标,立即远遁 vs 实质:精准计算,火中取栗)
耍锅给人,金蝉脱壳
鹿笙早已按《弈天筹》推演的最佳路线,在秽气彻底合围前,险之又险地冲出了沼泽核心区域,回到了那片坡地之后。
她迅速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,故意在裙摆和鞋子上沾了些许泥泞,又用力憋气,让脸色显得潮红,仿佛刚刚经历了一番折腾。然后才捂着肚子,做出一副“虚脱”后勉强整理好的样子,脚步“踉跄”地走出坡地,回归队伍。
“怎么去了那么久?”孙晴略带责怪地问道。
鹿笙“羞愧”地低头,声音细若蚊蚋:“对不住师姐…肚子不舒服…还在那边滑了一跤,沾了身泥…”
众人见她裙摆鞋袜确实沾有泥污,脸色也不太好,只当她真是倒霉透顶,连方便都能摔跤,便不再多问,反而催促她快点跟上。
周师兄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寻找安全路线上,只是扫了她一眼,并未察觉任何异常。
(行动:制造狼狈假象,解释离队稍久的原因,完美掩盖真实行动 vs 表象:倒霉事不断,引人同情而非怀疑)
秽珠入寂,莲种欢欣
队伍继续前行。鹿笙神识沉入寂灭空间。那粒“吞秽珠”刚一进入,便被古器碗兴奋地吸入其中。精纯至极的秽寂之力被迅速提炼转化,化为一股漆黑如墨却又无比醇厚的能量洪流,一部分滋养古器本身,使其碗身暗芒流转,另一部分则径直涌入黑莲种子之中!
黑莲种子剧烈震颤,那粒“毁灭真种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了一圈,莲瓣虚影愈发清晰,甚至传递出一种“饱足”的欢愉情绪。她的修为也借此水涨船高,稳固向着炼气九层后期迈进!
《弈天筹》对此珠的能量结构进行分析推演,反馈回大量关于秽寂、腐败、消亡的道则碎片,极大丰富了其数据库。
又一次,于无人问津的险恶秽土之中,她悄无声息地夺得了独属于她的天大好处。
潜龙秽渊,深藏功名
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和黑莲的满足,鹿笙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幽光。
秘境寻宝,众人只见灵果仙草,争抢拼斗,却不知这污秽死寂之地,亦藏着另类的“珍宝”。
善弈者,谋子于无形,取利于无人之境。
她再次完美践行了这一点。于队伍而言,她只是个小麻烦不断的拖油瓶;于秘境而言,她却是悄然而至、掠走核心精华后又悄然遁走的幽灵。
前方路途依旧未知,但潜龙于渊,已借这秽土浊流,再次洗练爪牙,暗蓄锋芒。
「天下皆知美之为美,斯恶已;皆知善之为善,斯不善已。」
美与恶,善与不善,皆相对而言。于她而言,能转化为自身实力的,便是“好”东西。
下一次落子,又在何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