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。”
司马懿,猛地回头。
只见,他的长子司马师,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后。
“师儿,”司马懿看到长子眼中的兴奋更盛,“你也认为此计可行对吗?关平小儿,不足为虑!哀兵虽勇,但其志在复仇,而不在守!我军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,必能一战破之!”
然而,司马师,却,缓缓地,摇了摇头。
“父亲,孩儿以为,此非生路,乃是死路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,敲击在司马懿那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。
“为何?!”司马懿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关羽,乃汉军军魂。”司马师走到地图前,目光落在了,上庸的位置,“军魂虽殒,但其血却能将哀兵彻底化为雄兵。”
“他们现在最渴望的就是胜利。”
“我军,以疲惫之师,去攻击一群疯子。就算能胜,也必是惨胜。届时我军兵力折损,锐气耗尽,又如何应对,那从关中回援的诸葛亮主力?”
“到那时,前有坚城,后有追兵,我等才是真正地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。”
司马懿脸上的狂热迅速褪去。
他不得不承认司马师,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。
他刚才被求生的欲望,冲昏了头脑,只看到了关羽之死,带来的机会,却忽略了,这机会背后隐藏的致命风险。
他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。
“那依你之见……我等已是必死之局?”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不。”
司马师的眼中,闪过一丝比他父亲更加疯狂的光芒。
“置之死地,方能后生。”
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,在地图上缓缓移动。
他的手指没有指向东方的上庸,也没有指向西方的阳平关。
而是越过了阳平关一路向南!
最终重重地点在了一个让整个房间里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名字上!
成都!
“父亲,我等为何要回头?”司马师的声音平静,却充满了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。
“诸葛亮以为他困住了我们。他以为我们是瓮中之鳖。他现在一定在调集主力准备来汉中与我们决战。”
“他在和我们比速度。”
“那么我们就要比他更快!更疯!”
司马师抬起头,那双冰冷的眼眸,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将领。
“诸葛亮的主力,从关中回援汉中,最快也需要十天。”
“而我军丢掉所有辎重,轻装简行,以精锐之师,向南突袭!五天,我们便可兵临剑阁之下!”
“剑阁乃入蜀咽喉!但那是在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!”
“如今,诸葛亮倾国之力北伐,成都早已空虚!剑阁的守军能有多少?!他们又岂能料到,我们会从他们的背后杀出来?!”
整个房间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的人,都被司马师这个天马行空,堪称疯魔的计划,彻底惊呆了。
这不是行军打仗!
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豪赌!
用三万孤军,去奔袭一个帝国的心脏!
“一旦我军拿下剑阁!”司马师的声音陡然提高,“成都便再无天险可守!我军一日便可兵临城下!”
“到那时,刘禅君臣,必将肝胆俱裂!蜀汉朝野必将大乱!”
“到那时,攻守之势,瞬间逆转!”
“我等便从猎物,重新变回,猎人!”
司马懿死死地盯着地图,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。
他的大脑,在飞速地运转,评估着这个计划的每一种可能性。
风险巨大!
但收益也同样巨大!
这简直就是,当年韩信暗度陈仓的翻版!不!比那还要疯狂百倍!
“若……若,剑阁久攻不下又当如何?”一名将领颤抖着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。
司马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微笑。
他的手指,从剑阁继续向南划去,划入了一片地图上,只标注着山脉与丛林的蛮荒之地。
“若剑阁实在难下。我等便不必再回汉中。”
“可直接向南,遁入南中七郡之地。”
“彼处,山高林密,瘴气横行,皆是未开化的蛮夷部落。诸葛亮就算有天大的本事,也绝不敢率领他的十万大军深入那片不毛之地来追击我们。”
“我等便可,在那里保存实力,徐图后计。甚至可以联合南中大族反攻蜀中!”
退路!
这个看似疯魔的计划,竟然还有一条看似不可思议的退路!
司马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他的内心,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反攻上庸,是求生。
而奔袭成都,是求胜!
求生,是在诸葛亮与陆瑁划定的棋盘里挣扎。
而求胜,是直接掀翻他们的棋盘!
良久。
司马懿,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他看着自己的长子,那张年轻而又冷酷的脸。
他的眼中没有了,身为父亲的慈爱。
只剩下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与一种看到自己血脉中最狠毒,最疯狂的那一面被完美继承,甚至发扬光大的复杂情绪。
他知道,他生了一个真正的毒蛇之嗣。
一个比他,更敢赌,也更狠的怪物。
“传我将令。”
司马懿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与深沉。但那平静之下,却压抑着一股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力量。
“全军,即刻整备。”
“明日,兵出剑阁!”
“目标——”
“成都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