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沾在蚕棚的竹架上,阿禾刚撒完第三箔桑叶,就见天边滚来一团灰云——风裹着潮气往棚里钻,铜制温湿度计的指针“蹭”地往上跳,干湿差竟缩到了2c。他慌得直喊:“苏师姐,湿度超了!刚喂的桑叶还没吃净,叶边就发蔫了!”
苏清寒攥着柳玄留下的旧竹帘往棚口跑,那竹帘编得密,边角用桑丝绳缝了补丁,是当年柳玄用来挡雨通风的。“快把南窗的旧竹帘挂上!”她踩着木凳把竹帘固定在棚架上,风顿时被挡去大半,“这竹帘能透风却挡潮气,比新布帘好用——你看帘角的标记,‘雨前挂南,雨后挂北’,是柳前辈标的。”
正说着,陈婶顶着个旧斗笠赶来,背上驮着两笼烘干的桑叶,笼底铺着层干桑皮。“听天气预报说要下连阴雨,俺凌晨就把桑叶烘了,用旧笼装着防潮!”她把桑叶倒在通风的竹筛上,指尖捻起一片:“烘干的叶要晾半个时辰再喂,不然蚕吃了上火——去年雨期,全靠这法子撑过来的。”
张叔扛着根旧竹篙跟在后面,竹篙上绑着块旧麻布。“西棚顶有处漏雨,俺带了麻片来补!”他踩着竹梯爬上棚顶,把麻片塞进竹缝,又用桑泥糊实:“这旧麻片吸泥性好,比新布补得牢——柳前辈当年补棚,就爱用这种陈年麻片。”
阿禾蹲在蚕箔边,见有几条蚕趴在叶上不动,急得要伸手去挑。李婶赶紧按住他的手,手里还拿着本卷边的《蚕病辨要》:“别急!你看这蚕的腹足,没发僵也没吐水,是湿度大了不爱动。”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,里面是晒干的艾草灰:“撒点这个在蚕座边,比石灰粉温和,还能驱潮气——这是柳玄妻子传的法子。”
周叔推着小车进棚时,雨点子已经砸在竹帘上了。他车上放着个旧陶瓮,瓮里是熬好的生姜水:“阴雨天生寒,给蚕棚洒点生姜水,能提提温度,还能防蚕闹肚子。”他用旧木勺舀着水往棚角洒,姜香混着桑叶香飘满棚:“这陶瓮是当年柳前辈熬药的,熬生姜水最入味。”
苏清寒盯着铜制温湿度计,手指慢慢转动调温旋钮——她记得柳玄在便签上写过,四龄蚕遇阴雨,温度要提到25c才好。“阿禾,把北角的旧炭盆点上!”她指着棚角那个带网格的旧炭盆,“这炭盆烧的松木炭,没烟还恒温,不会烤着蚕箔。”
雨越下越大,棚里却暖烘烘的。阿禾撒完烘干的桑叶,见蚕儿们又开始大口啃食,腹足动得飞快。陈婶坐在棚边缝补旧桑笼,笼底的桑皮纤维断了几根:“这笼还能再用两年,补补就好——当年柳前辈的桑笼,用了十年呢。”
傍晚雨停时,铜制温湿度计的指针终于回到了合适的范围:温度25c,干湿差3c。苏清寒掀开西棚的竹帘,见夕阳透过竹缝洒在蚕箔上,蚕儿们吃饱了,正安静地趴在桑叶上。“明天该给四龄蚕扩箔了。”她摸了摸旧竹帘的补丁,“得把柳前辈的旧扩箔板找出来——那板的间距,刚好适合四龄蚕的活动。”
阿禾抱着刚清理完的蚕沙往棚外走,见周叔正把艾草灰撒在棚周围,张叔在检查补好的棚顶,陈婶把烘干的桑叶分装在旧桑笼里。风里没有了潮气,只剩艾草和桑叶的清香——他忽然觉得,这雨前忙忙碌碌的一天,和柳玄留下的那些旧工具、老法子一样,都是养蚕人心里最踏实的依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