禁阁深处的雾比外层稠了数倍,林砚每走一步,靴底都像粘在冷硬的青灰胶水上——那雾不仅缠腿,还会顺着裤脚往上爬,触到皮肤时凉得像冰锥,混着淡淡的腐叶味,钻进衣领里。手臂上的青线跟着发烫,像有细小的火炭在皮下游走,与雾中传来的低频震颤共振,震得他牙床都发麻。更骇人的是,雾里隐约飘着细碎的“沙沙”声,仔细听,竟像是无数片枯黑叶子在同时摩擦。
前方忽然亮起冷光,不是上章那刺目的青芒,而是泛着冰蓝的微光——光里裹着的,是苏清寒的身影。她僵在雾核中央,双脚像被雾钉在了原地,双手蜷缩成拳,指尖的鳞纹已蔓延到手腕,泛着青灰色的冷光。最让林砚心头一紧的是她的脸:皮肤透着死气沉沉的青,眼白里的青线早已缠成细密的网,正一点点往瞳孔里缩,而她的瞳孔深处,竟映着那只“第二眼”的影子。那只眼悬在她头顶三尺处,比玉匣里的大了近一倍,青灰色的巩膜上爬满与苏清寒同源的纹路,瞳孔像活蛇般扭曲着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贴向她的眉心,所过之处,雾都凝成了细小的冰碴。
“清寒师姐!”林砚攥紧铁剑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剑身上的青线突然反亮起刺眼的光,像一道无形的屏障,竟逼退了缠到胸前的雾。怀里的古玉“月蚕”残字处烫得惊人,他下意识用指尖按住,指尖刚触到玉面,残字旁就窜出几道细小红纹——红纹像活虫般爬动,渐渐拼成一行字:“月蚕窟,地脉眼,丝裹蛊,魂归原。”字迹刚显全,古玉又猛地一烫,似在催促。
话音未落,雾里突然窜出三道黑影,速度快得像阵风——是谷里的弟子,本该熟悉的面孔此刻只剩狰狞:眼白被青线占满,嘴唇泛着青灰,指尖的鳞纹比苏清寒最初的模样更重,指甲缝里还沾着枯黑的叶渣。他们不说话,喉咙里只发出“嗬嗬”的闷响,伸着带鳞的手抓向林砚,指甲刮过铁剑时,溅起青灰色的火星,火星落地就化作细小的雾,转眼又融进周围的浓霾里。
林砚侧身避开最前面那名弟子的抓挠,剑刃顺势擦过对方的手臂——没见血,伤口处涌出的竟是青灰色的雾,雾里还裹着数十个针尖大的眼球虚影,落地就往他的方向爬。“他们早成了蛊的‘雾傀儡’,连血肉都被雾吞了。”他心头一沉,刚想挥剑斩断爬来的虚影,怀里的古玉突然飞离掌心,像被什么牵引着,直直悬到苏清寒头顶。古玉亮起冰蓝色的光罩,光罩上隐约浮着细小的月蚕虚影,罩住苏清寒的瞬间,那只“第二眼”猛地顿住,瞳孔里的纹路也停滞了,仿佛被光烫到般微微收缩。
就在这时,雾核最深处传来沉闷的低语,声音又杂又远,像无数人隔着厚厚的雾在同时说话,其中还夹杂着柳玄滞涩的声线:“月蚕……断不了……它早和寒月谷的地脉绑在一起……你们逃不掉的……”林砚循声望去,雾的最浓处,隐约显出一道披黑袍的身影——黑袍是用某种粗糙的布织成的,上面沾着不少枯黑叶子,风一吹,叶子就簌簌往下掉。最关键的是,黑袍人垂在身侧的手露在外面,指节上爬着与柳玄当年一模一样的青线,甚至能看到手背上淡去的鳞纹痕迹,像是刚从严重的异化中勉强恢复。
古玉突然晃了晃,冰蓝光罩暗了几分,随即落回林砚手里,残字处的红纹再次亮起,这次竟显全了后半句:“月蚕窟在禁阁后山断壁下,找活蚕吐的金丝,需趁子时前,迟则……”最后两个字没显出来,红纹就淡了下去,古玉也恢复了常温。林砚抬头看了眼被光罩护住的苏清寒——她的眼皮轻轻动了动,似乎想睁眼,却被青线死死缠住。再瞥向逼近的雾傀儡,它们正撞着光罩,光罩上的月蚕虚影已开始闪烁。他咬了咬牙,攥紧剑转身:“先找月蚕,只有找到金丝,才能真正救师姐。”
他刚冲出雾核的范围,身后就传来苏清寒的闷哼——那声闷哼又轻又痛,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。林砚回头,只见光罩上裂了道细缝,青灰色的雾正从缝里钻进去,那只“第二眼”也重新动了,比之前更快地往苏清寒的眉心挪了半分,她眼白里的青线,也跟着往瞳孔里缩了一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