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蚀者的指尖离林砚的咽喉只有半寸时,那黏腻的、泛着腥甜的液滴已经落在了他的衣领上——青灰色的“锚点引”印子瞬间泛起刺目的红,像被点燃的火星。林砚没有躲,反而猛地攥住了纸页间那缕带血的月蚕丝。蚕丝刚触到掌心,就像冬眠初醒的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,丝线细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,与衣领的青线瞬间连成一道银蓝色的光带,光带掠过皮肤时,竟传来一丝久违的暖意,像去年苏清寒用月蚕丝给他裹伤口时的温度。
“小砚,若你见这缕丝,便用它引血咒——锚点不是锁,是桥。”
苏清寒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,不是之前残影那般破碎的碎片,而是清晰的、带着笑意的旧音,甚至能听出她说话时发梢轻晃的弧度,像当年在后山教他编剑穗时,她笑着纠正他“流苏要留三寸才好看”的语调。林砚猛地抬头,雾里的影蚀者动作骤然顿住,半透明的身体泛起细密的裂痕,像是被银蓝光带刺中了要害,指尖的黏液滴在地上,瞬间化作一缕青烟。
“清寒竟留了后手?”柳玄长老的脸色骤变,攥着青铜片的指节发白,指腹因用力而泛出青灰,“当年我选当锁芯时,她就蹲在青铜圆盘旁说……‘长老,锚点不该只有毁灭和禁锢两条路’,我那时还以为她只是孩子气。”他腕上的粗青线突然发烫,像有火在皮下烧,青铜片从掌心滑落,“当啷”一声砸在古籍上,震得纸页间的月蚕丝又飘起半寸,末端的暗红血渍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。
一条影蚀者回过神,细长的手臂猛地挥向林砚的铁剑,黏腻的指尖刚扫过剑刃,冷白的金属就瞬间爬满黑斑,像是被强酸腐蚀过,连剑穗上残存的冰蓝流苏都蜷成了黑团。林砚却没再举剑,他盯着古籍上苏清寒的字迹,突然抬手咬破指尖——鲜红的血珠滴在月蚕丝上,丝线瞬间吸尽血珠,银蓝光带骤然亮得刺眼,将整个书房都照得通透。他顺势将带血的蚕丝按向古籍封面的血滴,两者相融的瞬间,他腕间的青线像是有了方向,顺着指尖流进纸页,在“共生纪元三百年”的字迹旁,渐渐凝出一行新的墨痕——是他的笔迹,却带着苏清寒写字时特有的、收尾时的轻顿:“以丝为引,以血为桥,维度相契,锚点自稳。”
窗外的嗡鸣突然变了调,不再是之前那种刺耳膜的尖啸,反而像山涧流水般舒缓,连青灰雾都跟着柔和下来,不再像之前那般粘腻刺骨。禁阁方向的青绿色光点连成了细密的线,顺着雾的轨迹飘向书房,像一群归巢的萤火虫,落在古籍上时,光点里渐渐浮出苏清寒的完整残影——她还是穿着那身月白剑服,发梢系着蓝丝带,鬓边没有枯黑的叶子,眼白里的青线也消失不见,和林砚记忆里最清晰的模样分毫不差。“长老,小砚,”她笑着挥手,指尖划过古籍封面,“我不是锁芯,是引路人——锚点需要的从不是牺牲,是‘相契’。”
残影随着光点的消散渐渐淡去,最后一句话落在空气里,带着轻浅的回响。那些原本扑向林砚的影蚀者,此刻却发出细碎的尖啸,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像是被光点一点点吸走,留在地上的黑斑也渐渐褪去,露出青石板原本的颜色。柳玄长老看着自己腕上渐渐淡化的青线,突然笑了,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雾的湿气:“原来我们都错了,把‘锁芯’当成了责任,却忘了清寒早就说过,执念才是困住锚点的根。”
林砚松了口气,刚要伸手去碰古籍,却见书页突然自动往后翻,最后一页上没有任何字迹,只有一个正在缓慢旋转的银蓝漩涡——和禁阁木墙上那个眼形符号的瞳孔一模一样,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无数星尘齿轮在转动,还有陌生的人影在齿轮间穿梭,他们穿着与寒月谷截然不同的长袍,手里握着发光的丝线。他刚想凑近看清楚,腕间的“锚点引”突然剧烈震颤,青线像是要挣脱皮肤,朝着漩涡的方向拉扯,后颈也传来一阵熟悉的、被视线锁定的寒意。
林砚猛地缩回手,才惊觉苏清寒留下的“第三途”,从来不是结束——锚点稳住了,雾会散,影蚀者会消失,可那扇被“丝血”打开的维度之门,才刚刚露出一道缝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