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阳把槐树林晒得暖融融的,月季花丛开得正盛,粉的、红的花瓣上沾着晶亮的花蜜,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。阿豆蹲在最大的一朵粉月季前,手指轻轻碰着花瓣边缘的蜜腺,正数着蜜腺上有几颗细小的露珠,却听见一阵微弱的“嗡嗡”声——不是蜜蜂采蜜时的轻快声响,是带着慌乱的、断断续续的振动声。
她顺着声音找过去,在两根月季花枝之间,一张银亮的蛛网正绷在那里,阳光照在蛛丝上,像撒了把碎玻璃。蛛网中央偏下的位置,一只黄黑相间的幼蜂正挣扎着,它的左翅被蛛丝牢牢粘住,每扇动一下,翅尖的蛛丝就缠得更紧,连复眼旁都沾了两根细如发丝的蛛丝,把它的视线遮了小半。母蜂在蛛网周围低空盘旋,腹部微微收缩,偶尔靠近蛛网一寸,又立刻退回去——它怕自己也被蛛丝缠住,更怕惊动躲在蛛网顶端叶片后的蜘蛛,那只深褐色的蜘蛛正趴在叶片背面,只露出两只小小的眼睛,盯着网中的幼蜂,像在等待猎物挣扎耗尽力气。
“阿柚姐!快来看!”阿豆的声音压得很低,手指轻轻指了指蛛网,怕声音太大会惊到蜘蛛。阿柚和阿树跑过来时,阿柚已经掏出了护生小册,竹片在手里翻得飞快,从“幼鼠软梯”翻到“幼蛙引水”,最后停在空白页,她皱着眉抬头:“全是哺乳动物和鸟类的法子,昆虫的救援记录一点都没有。”阿禾蹲在花丛边,没敢靠太近,只眯着眼睛观察蛛网:“蛛丝有黏性,用手碰的话,不光会粘住手,还会把蜂翼扯坏;用树枝硬戳更不行,会戳伤幼蜂的复眼或者翅膀。”
阿树立刻往旁边的草丛里钻,帆布工具袋蹭着狗尾草,发出“唰唰”的轻响——他记得上次在草丛里见过一种长着白色绒毛的细树枝,说不定能用来挑蛛丝。阿豆则蹲在月季花枝旁,伸出手轻轻扶住花枝,风一吹,花枝就会晃,蛛网也会跟着动,幼蜂又会被缠得更紧,她得稳住花枝。
没一会儿,松鼠突然从灌木后钻了出来,毛茸茸的尾巴扫过阿豆的手背,带来一阵痒意。它嘴里叼着根细得像牙签的树枝,树枝上长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,像裹了层薄雪,它把树枝往阿树手里一放,又用爪子扒拉着阿树的手腕,把树枝往蛛网方向推,小鼻子还轻轻嗅了嗅,像是在确认这东西能用。阿树捏着树枝试了试,绒毛摸起来软乎乎的,凑近嘴边吹了口气,绒毛也没掉,而且不粘手——刚好能用来挑蛛丝,不会粘住蛛丝,也不会伤着幼蜂。
阿树蹲在蛛网侧面,先对着阳光看了看蛛网的纹路:“蛛丝边缘的黏性最松,从这里开始挑。”他捏着树枝的末端,手腕绷得很稳,只让树枝的尖端轻轻碰到幼蜂翅膀旁的蛛丝,“嗒”的一声轻响,一根细蛛丝被挑开,幼蜂似乎愣了一下,扇动翅膀的动作轻了些。阿树不敢急,每挑开一根蛛丝就停顿两秒,等幼蜂适应了再挑下一根,怕动作太急,蛛丝会扯断蜂翼上的翅脉。阿柚则在蛛网下方铺了片刚摘的蒲公英叶,蒲公英叶上也长着绒毛,就算幼蜂没抓稳掉下来,也能落在软乎乎的叶子上,不会摔疼。
引路鸟突然从槐树枝上飞下来,停在月季花枝的顶端,对着蛛网中央那片藏着蜘蛛的叶片“啾啾”叫了两声。阿禾立刻反应过来,对着阿树比了个“停”的手势:“蜘蛛要动了!”阿树赶紧停住动作,屏住呼吸,眼睛盯着那片叶片——果然,蜘蛛的腿慢慢从叶片后伸出来,似乎察觉到了动静。等蜘蛛又缩回叶片背面,阿树才趁机继续挑蛛丝,这一次,他挑开了缠在幼蜂腿上的两根蛛丝,幼蜂终于能微微抬起后腿,母蜂立刻飞近了些,“嗡嗡”的叫声更响了,像是在给幼蜂打气。
最后一缕缠在蜂翼边缘的蛛丝被挑开时,幼蜂抖了抖翅膀,翅膀上的细绒毛终于舒展开来。它顺着阿树挑蛛丝的方向,慢慢爬到蒲公英叶上,又在叶子上停了几秒,像是在缓劲,然后扑棱了两下翅膀,就跟着母蜂一起飞进了旁边的向日葵花丛,飞了没多远,还回头绕着花丛飞了一圈,像是在道谢。
阿柚看着蛛网上残留的几根断丝,又看了看重新爬回网中央的蜘蛛——蜘蛛已经开始修补蛛网,细长的腿在蛛丝间穿梭,没一会儿就补好了破口。“我们得提醒大家,别随便撕蛛网,也别乱救被困的昆虫,不然可能会伤了它们,也毁了蜘蛛的家。”阿柚说。阿树找了块窄窄的竹片,用炭笔在上面写字,字写得很小但很清楚:“蛛网为蜘蛛栖居与捕食地,遇困蜂\/虫请用绒毛枝轻挑解缠,勿撕毁蛛网或徒手抓虫。”写完后,他用细藤把竹片绑在月季花丛旁的木桩上,竹片刚好对着行人路过的方向。
阿禾蹲在花丛边,往护生小册里添记录,笔尖在竹片上慢慢划:“幼蜂困蛛网救援:1. 选带细密绒毛的细枝(忌光滑\/黏性材质),从蛛网边缘低黏性处挑丝;2. 下方铺绒毛叶片接虫,防坠落受伤;3. 避开蜘蛛活动时段,兼顾昆虫救援与蜘蛛生态;松鼠赠绒毛枝,引路鸟示蜘蛛方位,昆虫救援需极致轻柔,防损其脆弱躯体。”
夕阳把向日葵花盘染成了金黄色,阿豆蹲在花丛边,看着幼蜂和母蜂在花盘上采蜜,偶尔有风吹过,花瓣轻轻晃动,幼蜂也跟着晃一下,却再也不会被蛛丝缠住了。她摸了摸蒲公英叶上的绒毛,软乎乎的触感还在指尖:“原来救这么小的虫子,得用比它翅膀还软的东西,还要慢慢等,不能急呀。”阿树望着那片修补好的蛛网,蜘蛛已经网住了一只小飞蛾,正慢慢往网中央拖——寒月谷的守护,这一次缩到了比手掌还小的蛛网旁,用一根细得像牙签的绒毛枝,护住了幼蜂的翅膀,也留住了蜘蛛的家,让这片花丛里的小生态,还能像以前一样,安安稳稳地运转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