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底分坛,归墟血契。陆九章指尖捻着那枚从倭巫尸身搜出的青铜算珠,算珠上刻着百条童男童女的生辰八字,朱砂字迹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红光。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喉间腥甜险些压不住——三日前噬心蛊发作时的剧痛仍在骨髓里打转,此刻想到百名稚童即将沦为祭品,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经脉。“循着珊瑚礁全图走。”他将算珠攥进掌心,玄色长袍下摆扫过甲板时带起细碎冰晶,那是内力激荡到极致的征兆。叶轻舟操控的机关鸢群低低掠过海面,在珊瑚丛中精准定位到那处被幻术遮蔽的洞窟入口,礁石像被无形巨手剥开,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,海腥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金铁之气扑面而来。
这金库所在,并非寻常殿宇,而是被海水亿万年冲刷而成的珊瑚礁洞窟。入口处的脑纹珊瑚在机关驱动下缓缓旋转,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,岩壁上凝结的珍珠母贝在火把映照下折射出七彩光晕,却掩不住那深入骨髓的阴冷。甫一踏入,咸涩的海风骤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金属锈蚀与陈年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,脚下黑色金属地面冰凉刺骨,竟比寒冬腊月的玄冰还要冻人三分。
更令人心惊的是,这“金蛟骸”并非静止。其巨大的骨骼关节处不断发出“咔嗒咔嗒”的机括声响,如同有无数齿轮在内部咬合转动。左侧第三根肋骨突然向外旋出三尺,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,紧接着尾椎骨如鞭子般横扫而过,金色残影中隐约可见细密的锯齿——那是将金片锻造成刀轮的形状!整个“蛟骸”结构正在缓慢而致命地旋转、移动、错位,锋利的金色骨刺与肋骨、尾椎交织成一片毫无规律的死亡领域,空气被切割得发出尖啸,正是黑鲸商社引以为傲的绝杀之阵“吞海”!
地面并非岩石,而是某种光滑如镜的黑色金属,冰凉的触感透过靴底直侵丹田。上面用惨白的朱砂刻着无数细密的账目数字,那些数字在火把映照下似在流动,实则是利用光影制造的错觉。最刺眼的是入口处那行仍在滴落般鲜红的血字:“每错一步,账册焚一页!”血珠顺着金属地面的纹路缓缓流淌,在字尾聚成小小的血珠悬而不落,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。旁边,一本厚约三寸的线装账册被细如发丝的玄铁线悬吊于半空,受洞窟气流影响微微翻动,每一页上都写着一个江湖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,纸上生辰八字旁以朱砂点记的诡异标记触之有刺骨寒意——沈青囊指尖刚靠近便泛起一层青黑,连忙运起金针逼毒,那竟是能蚀骨腐心的“牵机煞”!
数十名身着黑鲸商社服饰、面覆恶鬼面具的武士,手持淬炼着幽蓝毒光的特制账刀,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站立在那些不断移动的“金蛟”骨骼节点之上。面具上的獠牙涂着剧毒的黑漆,随着骨骼转动时的轻微晃动,毒涎般的液滴正缓缓凝结。他们的呼吸悠长而均匀,胸膛起伏幅度不超过半寸,显然是修炼了某种龟息秘法。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眼神——透过恶鬼面具的眼洞望去,瞳孔竟呈现出死鱼般的灰白色,没有丝毫情绪波动,仿佛只是操控刀械的傀儡,唯有在金蛟骸转动到特定角度时,才会微微调整站姿,手中账刀与骨骼碰撞发出“叮”的轻响,如同死神在清点账目。
而那“金蛟”巨大的头颅内部,龙口深处,隐约可见一座完全由玄铁锻造的巨大柜子。柜门上三道造型各异的大锁正散发着不祥气息:左侧贪印如饕餮张口,锁孔处镶嵌着会随呼吸变色的红宝石;中间嗔印似怒目金刚,锁链上缠绕着细如牛毛的毒针;右侧痴印若闭目佛陀,表面刻满梵文密咒。三道锁交相辉映,将柜门死死封住,柜身玄铁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,隐约能听到内部传来孩童的呜咽声,令人不寒而栗。
司礼监、禁军私兵与江湖暗桩的三重势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,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渗透洞窟每个角落。
几名穿着财武宗弟子服饰、但眼神躲闪、行为略显僵硬的人混在队伍后排,显然是“账蛊使者”伪装,伺机破坏或下毒!
禁军私兵虽然未直接现身,但洞窟之外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与石壁后隐约的硫磺气味显示,一座威力巨大的“火雷阵”早已布置妥当,一旦三毒印未能按时破解,或者破解方式不对,立刻就会引爆整个金库,人财俱毁!
沈青囊敏锐地注意到,那本被玄铁线悬吊的命格账册的书页边缘,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暗绿色泽,显然是涂有剧烈的“腐骨瘴”,一旦账册被毁或大量翻阅,毒瘴便会扩散!
而那三毒印本身,更是恶毒无比的“财计迷局”:
痴印之锁,形如一团乱麻,锁眼处是九个可旋转的数字盘。旁边刻着一行小字:“真账首数,其律如一”。若按江湖常识或一般账理,去尝试破解,必触发机关,焚烧账册,抹杀对应之人!
嗔印之锁,则是一条蜿蜒向前、但两侧皆是旋转刀轮的唯一小径,路径宽度仅容一人侧身通过。小径旁刻着:“捷径径通,唯利是瞻”。这暗示需计算出一条“利害权衡之最稳妥路径”,但实则要求做出牺牲,因为最稳妥路径可能需要牺牲他人或自身部分利益才能抵达!
贪印之锁,位于玄铁柜最下方,是一个巨大的、需要注入大量黄金才能保持平衡的托盘天平机关。旁边刻着:“贪金坠渊,舍则得安”。这几乎明示需要放弃大量黄金,但人性之贪,几人能舍?一旦贪念起,过量注入黄金,立刻就会触发毁灭机关!
这简直是将人性弱点与财务逻辑扭曲结合后的绝杀之局!每一步选择都关乎人命和道义!
“狗日的倭寇!尽玩这些阴损玩意!”一名性急的江湖豪客骂道,试图挥刀格开一道扫来的金色骨刺,却被那巨大的力量和旋转的势头震得虎口开裂,连连后退。
“别硬闯!”陆九章喝道,右手猛地按住那名性急豪客的肩膀。他掌心内力吞吐间,豪客虎口的鲜血竟瞬间止住,“这阵势融合了机关术、毒蛊、命格邪术,还有扭曲的财计之道!”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,大脑飞速运转,太阳穴突突直跳——方才破解噬心蛊已耗损三成内力,此刻面对这三重杀局,丹田内的真气竟有些滞涩。“蛮干只会送命且毁掉账册!”他刻意放缓语速,声音沉稳如磐石,眼角余光却瞥见叶轻舟正悄悄调整机关鸢的角度,机关鸟翅膀上的青铜镜片正将金蛟骸的转动轨迹映照在岩壁上,形成一幅实时变化的阵图。
他首先看向那“痴印”锁和悬浮的命格账册。
“痴者,不明真相,固执己见。”陆九章沉声道,指尖在黑鲸账册上快速划过,指腹的薄茧与粗糙的纸页摩擦发出沙沙声响。他想起三年前在户部查账时,那些被篡改的赈灾粮册也是这般——表面天衣无缝,实则每个数字都透着诡异。“这锁考验的是对账目真伪之辨!世间真账,自有其理,谷米有常价,布帛有定数,但若账目从根上作假,便是人为操纵的虚妄之数!”他突然停顿,目光落在账册某页的朱砂批注上,那字迹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笔迹竟有七分相似,心口猛地一沉。
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之前缴获的、黑鲸商社的内部流水账册(记录了一些见不得光的真实开销),快速翻阅,同时叶轻舟操作机关鸢扫描悬浮的命格账册。
“果然!”叶轻舟惊呼,“命格账首数‘7’出现次数过半!远胜寻常之数!而黑鲸真账上,‘柒’字开头的项目,多是见不得光的巨额贿赂和暗花!”
“所以,‘真账首数,其律如一’是个陷阱!”陆九章眼中精光一闪,右手食指重重戳在黑鲸账册的“柒”字上,纸页应声破开一个小洞。“它指的不是普遍规律,而是他们这本伪账之隐秘规律!”
他话音落下,叶轻舟立刻操纵机关鸢,以机括拨转,调整那痴印锁的九个数字盘,将首位定格于“柒”!
咔哒!
一声轻响,痴印锁应声弹开!并未触发任何机关!
同时,空中那本命格账册安然无恙!
“好!”众人一阵低呼。
然而,刚破一印,那“吞海阵”旋转速度骤然加快!更多的金色刀轮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!通往“嗔印”的那条唯一小径变得更加凶险!
“嗔者,不公而怒,损人利己。”陆九章目光落在那条“捷径”上,眉头紧锁。小径两侧的刀轮正以不同速度旋转,快的如疾风,慢的似老牛,刀光在火把映照下形成一片闪烁的光幕,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生命。“这路径所谓利害权衡之术,实则要求极端自私,甚至牺牲同伴铺路!”他想起自己七岁那年,父亲为救落水的同窗而溺亡,临终前说的“账可算错,心不能歪”此刻正字字泣血。“我财武宗,不行此道!”他猛地转身,玄色长袍带起一阵劲风,将身旁一名弟子险些吹倒,那弟子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测刀轮转速和间隙!”陆九章对叶轻舟道。
叶轻舟立刻放出数只小型机关鸢,穿梭于刀轮之间,飞快测算。
丈量结果出来了!依丈量,存在一条伤亡最少的路径,但需要有人故意放缓速度吸引刀轮,为其他人创造七分息的安全窗口!这…这便是要牺牲!
“分险共进!”陆九章断然道,“我们不走一条路!冷旗主,你枪法刚猛,负责击偏左翼刀轮!沈大夫,金针精准,设法卡住右翼三个关键机括片刻!其他人,随我以‘之’字形突进,分散刀轮注意力!权衡的是全局利害,而非一人之得失!”
此乃依分险之法的合群之道,不求一人之全,唯求整体存活!
“得令!”冷千绝绝灭枪一振,枪身缠绕的玄铁锁链突然绷直,发出龙吟般的嗡鸣。他双脚微分,稳稳站在晃动的金蛟椎骨上,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这杆枪乃千年玄铁锻造,枪尖三寸淬有见血封喉的“鹤顶红”,此刻在火把下泛着暗紫色的幽光。“黑龙出洞!”他暴喝一声,枪杆在掌心飞速旋转,带起的劲风竟将周围的金粉吹散,形成一道短暂的真空地带,猛地砸向左侧一道横扫而来的巨大肋骨刀轮,“铛”的一声巨响中,刀轮被砸得微微一滞,边缘竟出现细密的裂纹!
沈青囊金针连发,右手三指捏着七枚金针在指间飞速旋转,如同穿花蝴蝶般精准射入右侧几处旋转关节的缝隙。他的呼吸在出针瞬间骤停,额角青筋微微鼓起——那几处机括藏在肋骨阴影里,常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。金针入隙的刹那,他左手迅速结印,指尖泛起淡淡的内力光晕,正是金针渡厄的独门手法,虽然很快被机括的反震力崩飞,但确实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瞬!陆九章趁机带领众人如游鱼般穿梭,脚下踩着诡异的七星步,每一步都踏在刀轮转动的间隙,衣袍被刀风割出细碎的口子,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。
陆九章则带领其他人,足尖在晃动的金蛟椎骨上轻点,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忽左忽右。他左手捏着剑诀,右手紧握财武宗令牌,每当刀轮交错的刹那,便以令牌格挡飞溅的金屑,令牌边缘已被割出细密的齿痕。“注意脚下数字!跟着我踏九宫步!”他喉间低喝,声音在刀轮呼啸中仍清晰可辨,余光瞥见身后一名弟子险些踏错路径,猛地探手将其拉回,自己肩头却被刀风扫过,玄色长袍瞬间裂开一道口子,渗出血珠。
虽然惊险万分,但众人在陆九章的指挥下配合默契,冷千绝枪挑左翼刀轮,沈青囊金针封锁右侧机括,叶轻舟机关鸢实时预警,竟真的无人伤亡。当最后一人踉跄着冲出刀轮阵时,所有人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,望着那仍在疯狂转动的金蛟骸,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,终于抵达了那寒气逼人的玄铁柜前!
最后,是“贪印”!
“贪者,迷失心窍,得不偿失。”陆九章看着那天平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——那是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遗物,此刻玉佩正传来阵阵寒意。他想起黑鲸商社账册里记载的“每笔赈灾款抽取三成”的记录,想起那些饿死在路边的灾民枯槁的面容。“若贪图这些黄金,不断添加,天平失衡,立刻就会触发毁灭机关。”他猛地攥紧玉佩,指节泛白,“唯有…舍弃!”
他毫不犹豫,下令道:“轻舟,机关鸢群准备!其他人,将金砖搬离天平区域!一块不留!”
“什么?全…全不要了?”队伍中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失声惊呼,他是来自丐帮的分舵主,手背上青筋暴起,死死盯着一块婴儿头颅大小的金元宝。那金元宝上雕刻的缠枝莲纹,与他失踪多年的妹妹发间金簪纹样一模一样,此刻正散发着冰冷的诱惑。他喉结剧烈滚动,下意识向前踏出半步,却被陆九章冷冽的目光逼退。
“要钱还是要命?何况,这些本就是沾满血腥的不义之财!”陆九章厉声道,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如钟鸣。他突然拔出腰间长剑,剑尖在金砖堆上划出刺耳声响,“看看这些金锭内侧!”众人凑近一看,只见每块金砖内侧都刻着极小的“倭”字,“这是倭寇用我们百姓的血汗钱铸造的!今日不取分文,正是要让这些肮脏钱财永不见天日!”他剑锋一转,将一块金砖劈为两半,里面竟露出半张揉碎的孩童画像,正是失踪的税吏之子!
众人虽有不舍,但信任陆九章,立刻动手。很快,天平空盘一侧缓缓上升,最终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下停住。
咔哒…
贪印锁,悄然开启。
然而,就在三毒印尽数破解的瞬间,异变陡生!
那几名伪装成财武宗弟子的“账蛊使者”突然暴起!他们袖口猛地外翻,露出腕间蠕动的黑色蛊虫,手中淬毒匕首泛着绿光,直扑悬浮的命格账册。为首者眼神疯狂,匕首划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嘶鸣,毒汁滴落在地,竟腐蚀出铜钱大小的深坑!
洞窟之外,地面震动骤然加剧,石壁后硫磺气味愈发浓烈,显然“火雷阵”已被触发,引线正在燃烧!
“找死!”冷千绝早已留意他们,绝灭枪在掌心飞速旋转,枪尖激起三尺高的气浪。他面具下的双目骤然睁大,瞳孔中映出账蛊使者扑来的身影,“三年前你等屠戮铁佛寺时,可曾想过今日?”枪杆横扫间带起龙吟般的啸声,玄铁锁链突然绷直,如同灵蛇出洞缠住为首者的脖颈,猛地发力——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那人颈椎断裂,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出,撞在金蛟骸上溅起漫天金粉!其余几人也被枪风扫中,筋断骨折,落地时已气绝身亡。
“轻舟!干扰火雷阵机关枢纽!”陆九章疾呼。
叶轻舟操纵机关鸢群,木质翅膀在洞窟气流中振动如蜂鸣。他猛地扯动腰间机括绳,三十只机关鸢突然解体,露出内部嵌套的青铜齿轮,“天工阁秘传·百鸟朝凤!”他低喝一声,齿轮组飞速转动,释放出特制的机括干扰装置——细如牛毛的银针裹着铁砂粉末,如同乌云般扑向洞窟外几个关键方位,精准插入火雷阵的引信沟槽!那铁砂粉末遇火即凝,覆于引信表面如罩铁衣,可迅速阻断火药传导;银针则精准楔入齿轮啮合之处,使其转动滞涩,从而延缓引爆时机!
轰隆隆…
洞窟外传来几声闷响,硫磺气味混杂着硝烟味涌入洞内。众人只见洞口藤蔓剧烈晃动,碎石簌簌落下,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而过,将洞外百年古榕拦腰折断!火雷阵的引爆机关虽被触发,但因干扰装置阻断了主要引信的火药传导路径,并卡住了关键齿轮,导致引爆之序未能完全展开,威力大减,仅部分外围结构发生爆炸。余波仍震得洞窟顶部落下无数钟乳石,砸在金蛟骸上发出“铛铛”巨响!
关键时刻!连破三毒,瓦解阴谋!
而在原本蛟首的位置,碎裂的金块中传来“咔咔”的机关转动声,一座高约丈许的古朴赤金色石碑在齿轮驱动下缓缓升起。石碑表面刻着海水波纹,随着升起逐渐显露出八个苍劲大字:“税赋为民,天下为公”!字迹入石三分,笔锋中透着凛然正气,金粉受震动四散飞溅,在碑身周围形成三尺见方的洁净区域。碑底基座刻着一行小字:“景明二十三年,户部尚书李南星立”,正是三百年前力主改革税制的清官手笔。
陆九章飞身而上,并指如剑,在石碑背面铿锵刻下《江湖账律公约》新条款:“禁绝财祭之术,账册公开,违者天下共击之!”
那些原本眼神麻木的黑鲸商社武士,看着那“天下为公”的字样和陆九章等人舍金取义的行为,面具下的眼神剧烈波动着。终于,有人当啷一声扔掉了手中的账刀,缓缓跪倒在地。有人开头,其余武士也纷纷弃刀跪地,表示降服。理念之光,终究照透了一些被蒙蔽的心灵。
玄铁柜门缓缓打开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珠宝,柜内铺着深蓝色锦缎,中央静静放置着一口透明水晶棺。棺内躺着一名面色红润的童男,年约七八岁,身着绣着“税”字的小官服,双目紧闭却睫毛微颤,仿佛只是沉睡。孩子心口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,上书“税吏之子”,背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符咒,正是沈青囊之前发现的“牵机煞”标记。最令人心悸的是棺底——密密麻麻铺满了细小的生辰八字木牌,足有上百块之多!
沈青囊上前,指尖在水晶棺壁上轻轻敲击,侧耳倾听棺内动静。当他瞥见那生辰八字时,脸色猛地由红转白,右手三指飞快掐算:“乾造…丙子年…壬辰月…癸巳日…”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,金针从指间滑落,“这孩子的生辰…与宗主你的八字…竟是天生相克!子午冲,辰巳害,癸水克丙火!”他猛地抬头,眼中布满血丝,“这是有人用‘七星续命术’刻意寻来的‘相克命格’!一旦活祭,其阴邪之气能直接侵蚀你的心脉!九千岁是想用这孩子…布下专克你的‘七杀局’!”
众人闻言,只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!
用孩子做祭品已是天理难容,竟还是如此处心积虑的恶毒算计!
“护住孩子!绝不能让倭寇的阴谋得逞!”陆九章声音冰冷,斩钉截铁。财武宗众人更是义愤填膺,将水晶棺牢牢护在中间。
然而,就在玄铁柜门完全开启后,柜门内壁夹层里,一样东西吸引了陆九章的目光。
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契券,边缘镶嵌着七颗海珠,在火把下泛着幽蓝光泽。正面刻着复杂的海浪纹路,标注着“泉州”“明州”“广州”等古老港口名称,每个港口旁都刻着“抽分三十取一”的字样——正是前朝水师征收海税的《海税铜契》!契券背面刻着一幅微型海图,用朱砂标出十二处征税点,其中“冰渊”二字被圈红,旁边刻着一个微小的漩涡标记,与陆九章腰间玉佩上的纹路完全吻合!
叶轻舟用机关鸢细查后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“铜契材质…含有某种特殊晶粉!质地与九千岁蟒袍残片…完全一致!”
陆九章拿起那枚冰冷的铜契,指腹摩挲着“冰渊活祭台”的漩涡标记。突然,铜契与他掌心玉佩相触,契券内部机括转动,借着火把之光在岩壁上投射出模糊海图——十二处征税点连成北斗七星状,最终汇聚于冰渊之下。他瞳孔骤缩,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遗言:“海税铜契藏玄机,冰渊之下锁邪祟…”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这《海税铜契》…才是关键!”
九千岁费尽心机,搜刮海量资源,铺设百蛟大阵,最终的目的,是要用这枚蕴含着特殊权柄与机括暗码之能的《海税铜契》,去打开那冰渊之下的活祭台,完成他那最终的、也可能是最恐怖的“财祭之术”!
童男童女是祭品,而这铜契,才是启动那毁灭之门的钥匙。
冰渊之下,活祭台前。
握着这把浸染了无数孩童鲜血的钥匙,九千岁站在冰渊活祭台前,黑袍在阴风里猎猎作响。他望着祭台上捆绑的童男童女,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,手中铜契缓缓插入祭台凹槽——那究竟是要布下通天邪阵,还是释放被封印的远古怨念?
陆九章将铜契紧紧攥在掌心,冰凉的金属触感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。他想起倭巫尸身上搜出的《百蛟阵图》,想起水晶棺底上百个生辰八字,想起石碑上“税赋为民”的箴言,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型:九千岁要以《海税铜契》为钥,打开冰渊之下的活祭台,用百名童男童女的心头血,启动那套足以祸乱天下的“玄武血祭”邪阵!而这一切,竟是以“税赋”之名行屠戮之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