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漠的风,是淬了冰的钢砂,卷着沙砾打在脸上,疼得人牙关发酸,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碎玻璃碴子。那股子腥气混着铁锈味,不是沙场新血的热辣,倒像是陈年血痂在寒夜里冻裂的腐臭,丝丝缕缕往鼻腔里钻。极目望去,天地间只有一种灰黄,连太阳都成了蒙尘的铜镜,勉强在天边晕开一圈惨白,连光线都透着股子无力的冷意。唯有远处那“鬼哭矿洞”,像被巨斧劈开的山腹,黑黢黢的洞口吞吐着青白色寒气,连风都绕着它打转,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———时而像老妇泣诉,时而像孩童啼哭,当真应了“鬼哭”二字。寒风卷着矿洞深处的阴翳扑面而来,刮得人衣袍紧贴肌肤,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指顺着脊椎爬行,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。
陆九章勒住缰绳,胯下的“踏雪”不安地刨着蹄子,鼻孔喷出两道白雾,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。他拢了拢狐裘领口,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,却仍挡不住那从骨髓缝里往外钻的寒意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马鞍扶手———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。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四周,视线掠过身侧冷千绝时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冷千绝早已虬髯凝霜,绝灭枪斜倚在马鞍上,枪尖那点寒芒竟结了层细密的冰花,随着马匹的轻颤簌簌掉落。他重重哼了声,唾沫星子刚出口就冻成了冰碴,虬髯上的冰珠随着咬牙的动作簌簌滚落:“妈的,这鬼地方,比九千岁那老阉狗的心还冷!”话音里的咬牙声,像是要把那阉贼生嚼了似的,握着枪杆的手因愤怒而指节发白,手背青筋突突直跳。陆九章看在眼里,无声叹了口气———冷旗主这暴脾气,怕是又想起父亲被害的旧事了。
沈青囊裹紧了那件半旧的貂裘,指尖冻得发紫,连端着药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。他咳了两声,绢帕上沾了点淡红,却飞快揣进袖中———不能让九章分心,尤其此刻他需专心应对危机。抬手指向左侧岩壁时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眉头微蹙,指尖在药箱边缘轻轻敲击着熟悉的檀木纹理,那是他判断毒物时的习惯:“咳咳……看那边。”声音压得极低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眼底却藏着医者特有的审慎———那岩壁的幽蓝,绝非自然生成的矿石色泽,倒像是某种毒物结晶,与他早年在《毒经》里见过的“冰魄寒髓”描述极像。目光不自觉飘向陆九章的背影,见他正凝神观察四周,才悄悄松了口气。
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心口皆是一沉。那面灰黑色岩壁上,用暗红颜料涂就的大字足有丈许高,笔锋癫狂如鬼画符———“高利借契兑晶石 1:100”!诡异的是,字迹边缘竟在渗着水珠,落地即凝霜,在脚边积成小小的冰碴堆,倒像是那字在无声淌泪。字下横七竖八躺着五具尸体,都是边军装束,甲胄破得像烂棉絮,冻硬的手指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,指甲缝里嵌着岩壁的碎石,仿佛临死前还想从那行字上抠下什么救命稻草。最前面那具尸体,喉咙处有个黑洞洞的伤口,冰晶从里面溢出来,在胸口堆成小小的冰丘;最年轻那具尸体怀里露出半块啃剩的麦饼,麦饼上还留着牙印,边缘被冻得翘起,硬得能硌掉牙。
“高利借契兑晶石?”洛清漪柳眉蹙得更紧,指尖在腰间软剑的鲨鱼皮剑柄上来回摩挲,暖玉的冰凉透过皮肤渗入心底,冻得她指尖发麻。她目光扫过尸体冻青的脸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这是什么规矩?朝廷向来禁民间私放高利贷,何况是以晶石为质?边军怎会……”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,视线落在最年轻那具尸体怀中,喉头微哽———那半块冻硬的麦饼让她想起镖局断饷的艰难岁月。下意识转头看向陆九章,见他正蹲身检查冰碴,侧脸在寒风中线条紧绷,眼神却沉静如潭,心头莫名安定了些。这些边军的绝望,她懂,可九章定会有办法的。
陆九章蹲下身,手指在尸体旁的冰碴上轻轻一捻,那冰竟带着淡淡的血腥味,化开的水珠在指尖凝成细小的冰晶。他抬头望向矿洞深处,那里传来的金属摩擦声断断续续,像是有人在用钝器凿石头,间或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呻吟。“这不是朝廷的规矩。”他声音压得很低,像是怕惊散了什么,“是有人设的‘饵局’。”他顿了顿,眼角余光瞥见冷千绝挠了挠头,虬髯下的脸露出茫然,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,换了个说法:“就像市井赌档以‘十赌九赢’诱你下注,待你入局,再连本带利一并吞没。”说着指尖在地上画了个圈,“这些人,怕是连棺材本都填进去了。”心里冷笑———年利五分?这哪是借契,分明是阎王的催命符!面上却不动声色,怕冷千绝冲动坏事,抬眼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,那眼神里带着“稍安勿躁,有我”的笃定。
“装神弄鬼!”冷千绝猛地一拍绝灭枪枪杆,枪尾砸在冻土上,震起一片冰尘。他虬髯倒竖,那双虎目瞪得像铜铃:“进去瞧瞧!老子倒要看看,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在铁血旗的地界上剜肉!”说着就要催马,却被陆九章伸手按住了缰绳。他不耐烦地回头,正要发作,却撞进陆九章沉静的目光里———那目光锐利如刀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顺着陆九章的视线看向矿洞口那圈结着白霜的枯草,果然见草叶上凝着极细的黑色粉末,像是某种虫豸的排泄物。喉结滚动了一下,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———他信陆九章,这小子从不说废话,既然按住他,定有缘故。握着枪杆的手松了松,又握紧,指节却不再泛白。
矿洞深处,景象更是骇人。越往里走,寒气越是刺骨,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的痛感,吸进肺里像吞了碎玻璃,胸口闷得发疼。洞壁上渗出的水珠在半空中冻成冰棱,长短不一垂着如倒悬水晶刀,随气流轻晃碰撞出细碎“叮当”声,竟似无数冤魂在暗处低泣。脚下冻土湿滑,偶尔踢到冻硬的骨头发出“咔嚓”脆响,不知是人是兽。幽蓝晶簇从洞顶倒悬而下,粗如儿臂细若牛毛,织成发光巨网,冷白光芒照得人脸庞发青,瞳孔映出冰蓝。晶簇尖端凝结的冰珠偶尔“嗒”地滴落,砸地碎裂溅起冰星,格外刺耳。洞穴中央是道宽约十丈的裂渊,寒气如活物般从渊底翻涌,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,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要将人拖入深渊。裂渊之上,横架着一杆七丈长的巨大黄金秤,秤杆两端几乎垂到渊边,在幽蓝晶光下泛着诡异光泽,秤绳冻得僵硬摆动,发出“嘎吱”声响,仿佛随时会崩断坠入深渊。
秤杆上刻满扭曲符文,似用鲜血画就,在幽蓝光芒下隐现微光。左端秤盘大如圆桌,堆叠着数十具冻硬的边军尸体,最上面正是去年与冷千绝喝过酒的什长赵三———他冻得青紫的脸上眼睛瞪圆,嘴角挂着冰珠,像是临死前仍在呐喊。冷千绝心脏骤然被攥紧,去年那壶烧刀子的暖意还在喉咙里,人却已成冰尸。“混账东西!”他双目赤红,猛地握紧绝灭枪杆,枪杆被捏得“咯吱”作响:“老子砸了这狗日的秤!”说着提枪欲冲,却被陆九章死死拉住。陆九章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,奇异地压下他心头狂怒,顺着对方视线看向秤杆符文,喉结滚动着将怒火强压回去。
“冷旗主且慢!”陆九章死死按住他的胳膊,目光却像钉子般钉在秤杆的符文上。那些符文扭曲缠绕,隐隐构成一个巨大的“契”字,边缘隐现微光。“这不止是羞辱,”他声音发沉,指尖指向秤盘里的尸体,“你看他们的手腕———”冷千绝定睛看去,果然见每具尸体的手腕上都有一圈淡蓝色的印记,像是戴过什么冰冷的镯子。“这是‘毒契邪术’。”陆九章一字一顿道,“以高息借契为引,诱他们签下血誓,再以这玄武寒晶的寒气催动邪术,将内力气血都化作‘利钱’。这些人……是被活活吸死的。”冷千绝握着枪杆的手因愤怒而指节发白,指缝里渗出冷汗,在枪杆上凝成细小的冰珠。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———陆九章从不危言耸听,他说且慢,必有缘由。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突跳动,却终究没再往前冲。
他话音未落,裂渊对面阴影里,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狂笑。
十几个穿着浪人服饰的武士从阴影里走了出来,腰间的倭刀在晶光下闪着寒光,刀鞘上的铜环碰撞出“叮叮”脆响,在死寂的洞穴里格外刺耳。他们步伐沉稳,呼吸悠长,口鼻中喷出的白雾在下巴凝成细小的冰碴,显然都是内家好手。阴影里的脚步声踩在冰碴上,发出“咯吱”声,与洞穴的呜咽声混合在一起,令人心头发紧。武士簇拥着一个矮胖男子,此人穿着件绣着黑色巨鲸的锦袍,袍子边缘镶着一圈雪白的狐毛———在这冰寒洞穴里,狐毛上竟凝着细碎的冰晶,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。他头戴乌纱高冠,冠上插着根孔雀翎,尾羽上的眼斑在幽蓝晶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,手里拄着柄短杖,杖头镶嵌着颗鸽卵大的红宝石,随着他的动作折射出刺目的光,照得人眼生疼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的笑容———肥肉挤成一团,眼睛眯成两条缝,贪婪和倨傲像墨汁滴在宣纸上,几乎要溢出来,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涎水,冻成了晶亮的冰丝。
“中原人,眼光不错!”矮胖男子操着生硬的官话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股子海腥味。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契书,纸张在他肥硕的手指间发出“哗啦”声,用短杖挑起一张契书,在晶光下晃了晃,红宝石杖头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:“看清楚!这可是你们边军副将岩刚的手印,红得像血!这些蠢货,”他用短杖指了指秤盘里的尸体,语气里满是不屑,唾沫星子随着笑声飞溅,在半空中就冻成了细小的冰珠,“说什么军饷不够,求着我借‘富贵契’!年利五分,月月计息,利滚利!如今还不上晶石,自然要用命来抵!”他忽然拔高声音,狂笑起来,肥肉随着笑声不住颤抖,锦袍上的黑鲸图案仿佛也在扭动:“哈哈哈!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‘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’吗?”陆九章听到“中原人”三字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———这倭寇的语气里带着刻骨的轻蔑,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。
年利五分!冷千绝倒吸一口凉气,握着枪杆的手都在发抖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枪杆上凝的冰花被震得簌簌掉落。他想起去年赵三塞给他的那半块羊肉饼,油香混着烟火气,赵三还说“冷旗主你护着我们,得多吃点才有力气”,如今那双手却成了秤盘里僵硬的爪子!呼吸骤然粗重,胸口像是堵着块寒冰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沈青囊脸色更是苍白,悄悄从药箱里取出三枚银针攥在掌心———等会儿动起手来,或许能护住几人的心脉,尤其是九章和清漪,他们是众人的主心骨。目光不自觉飘向陆九章的背影,见他正凝神观察平川秀吉,才悄悄松了口气。
平川秀吉将一张契书掷了过来,带着破风之声:“喏,看看!白纸黑字,红手印!”契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陆九章侧身避开的同时,左臂微抬将洛清漪挡在身后半寸———他记得这契书上有玄武晶粉。随即用脚尖轻轻一点,内力托着契书平摊在地上。“这可是你们边军的岩刚副将,亲自画的押!”平川秀吉用短杖敲了敲地面,语气带着恶意的嘲讽,“他说要采玄武寒晶充军饷,还说什么‘三个月必还’。可惜啊……”他拖长了语调,笑容越发狰狞,“这玄武寒晶,是会吃人的!”冷千绝看着那红手印只觉得刺眼,若不是陆九章按住他,此刻早已提枪冲了上去。
契书躺在地上泛着幽幽蓝光。陆九章蹲身,指尖悬在纸面上三寸处便觉刺骨寒意,内力凝成气罩才挡住冰针般的侵袭。纸张比寻常宣纸厚韧,隐约可见细小晶粉闪烁——与九千岁书房墨锭成分如出一辙!心头一沉,余光瞥见洛清漪握剑的手收紧,不动声色挪近半步护在她身前。契书字迹以银粉写成,笔画间缠绕的符文与秤杆邪术如出一辙,最下方红手印边缘渗着血丝,在幽蓝光芒下泛着诡异红光。“玄武晶粉……”陆九章眼神骤缩,指尖猛地收回——这晶粉会渗入皮肤,顺着血脉游走吸食内力,化作持契人的“利钱”!“这不是借贷,是拿命换钱的‘卖身契’!”冷千绝听得目眦欲裂,绝灭枪枪尖“嗡”地震颤,枪尾在冻土上砸出浅坑。
“哈哈!有点见识!”平川秀吉笑得前仰后合,锦袍上的黑鲸图案在幽蓝晶光下扭曲变形,肥肉随着笑声不住抖动,连冠上的孔雀翎都在颤。“可惜,知道得太晚了!”他用短杖指了指裂渊另一侧,那里隐约传来镐头凿石的声音,“咚、咚、咚”,像是催命的鼓点。“矿洞里还有三百多个‘活契人质’,他们的内力,他们的命,都是我的‘抵债之物’!等吸干了他们,我黑鲸商社就能独占整个北漠的晶石矿!到时候……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眼神狂热,凑近了些,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,嘴角的涎水几乎要滴下来,“连你们那位九千岁魏国忠,也要看我的脸色!”陆九章听到“九千岁魏国忠”六字,瞳孔微缩,下颌线瞬间绷紧———这老阉狗果然是幕后黑手!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悄悄握紧了洛清漪的手,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,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。洛清漪回捏了他一下,指尖传来坚定的力量———无论对手是谁,他们都一起面对。
就在这时,矿洞右侧传来“咚、咚、咚”的沉重脚步声,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锁链行走,每一步都砸在冻土上,发出“咔嚓”的脆响,震得洞顶的冰棱簌簌发抖。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边军副将岩刚赤着上身蹒跚走来,古铜色皮肤布满冻伤血痕,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左肩延伸到腰侧,冰晶正从伤口渗出,在地上拖出细碎冰碴。他满脸虬髯纠结,双目赤红如血却空洞似枯井,只有见到黄金秤时才闪过诡异光亮,身后跟着几十个眼神涣散的士兵,动作僵硬如木偶,嘴角涎水冻成冰丝随步伐晃荡。“岩刚!”冷千绝失声叫道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——去年还与他在城楼上喝过大碗酒的兄弟,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!岩刚喃喃自语:“晶石……要采晶石……”眼神空洞,只有在看到黄金秤时才闪过一丝光亮,像是饿狼见到肥肉。
“岩刚!你醒醒!”冷千绝暴喝一声,声浪震得洞顶冰棱簌簌作响,眼角泛红却强忍着泪———他冷千绝流血不流泪,可看到兄弟变成这样,心像被生生剜掉一块。策马向前几步,绝灭枪直指平川秀吉,枪尖寒芒毕露:“是这倭寇骗了你!那契书是邪术!你看看他们———”指向秤盘里的尸体,声音哽咽,“赵三!李五!去年你还说要带他们回家娶媳妇!”岩刚浑身一震,空洞的眼神闪过挣扎,猛地抱住头嘶吼:“啊———!”赤红眼眸中短暂清明,看着弟兄尸体与自己血痕累累的手,指甲缝里嵌着晶石碎片,巨大痛苦与绝望如潮水将他淹没。“我对不起弟兄们……”泪水混着血水滑落,在脸颊冻成冰痕。但一瞬后眼神又变狂热,推开士兵冲向最粗壮的幽蓝晶柱:“还有机会!砸开晶柱有很多晶石!”
他嘶吼着,猛地转身,朝着洞穴中央那根最粗壮的幽蓝晶柱冲去!那晶柱足有三人合抱粗细,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洞顶,表面光滑如镜,幽蓝的光芒在里面缓缓流动,像是凝固的海水,又像是蕴藏着无数冤魂在哭泣。岩刚用尽全身力气,将头狠狠撞向晶柱!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血花四溅,在晶柱上绽开一朵凄艳的红梅,瞬间又被寒气冻住,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,却带着刺骨的冷。冷千绝目眦欲裂,嘶吼道:“不要!”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将洞穴掀翻———他知道,岩刚这是在用命赎罪!
“不好!”陆九章脸色剧变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他认出那晶柱———是玄武寒晶的母矿!一旦碎裂,里面蕴含的极寒之气和晶粉会瞬间爆发,整个洞穴都会被冰封!他想也不想,猛地抽出腰间软鞭,内力灌注,鞭子如灵蛇般飞出,卷向岩刚的腰肢,同时高喊:“清漪小心!护住众人!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———他不能让岩刚白白送死,更不能让清漪和弟兄们出事!洛清漪闻言,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,长剑舞得更快,剑幕范围又扩大了半尺,剑气激荡起地上的冰碴,在身前凝成一道薄薄的冰墙,她回喊道:“九章放心!我护着他们!”声音坚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眼角余光却始终盯着陆九章的背影,生怕他有闪失。
轰———!
岩刚的头颅撞上晶柱,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晶柱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,幽蓝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,如同千万颗冰珠同时碎裂,晃得人睁不开眼!下一刻,整根晶柱轰然炸裂!无数细小的晶粉如同蓝色的暴风雪,带着尖锐的呼啸声,瞬间席卷了整个洞穴!寒气之烈,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,发出“咔嚓”的脆响,洞壁上的冰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,短短几个呼吸间就从指节长短变成了半人高的冰锥,倒悬在头顶,仿佛随时会坠落。那些晶粉落在地上,瞬间凝结成厚厚的冰层,踩上去“嘎吱”作响;落在人身上,刺骨的寒意直侵骨髓,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冻成冰碴,连睫毛上都结了层细密的白霜!
“闭气!这晶尘会冻结经脉!”洛清漪急声提醒,同时手腕一振,弱水剑呛然出鞘!剑身如秋水般澄澈,在她内力灌注下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,如同月下的薄霜。她足尖一点,身形如柳絮般飘起,长剑舞出一片绵密的剑幕,将袭来的晶粉挡在三尺之外,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,刚渗出便冻成了细小的冰晶———维持这道剑幕,对内力消耗极大,手臂已开始微微发麻。“九章,冷旗主,快退到裂渊边!那里地势高,晶尘较少!”她高声喊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,眼角余光却始终瞟着陆九章的方向,生怕他被晶尘波及。陆九章看着她鬓边的冰碴和紧抿的嘴唇,心疼不已,却知道此刻不能分神,只能咬牙护着众人后退,心里默念:清漪,撑住,等我!
但那些普通边军和靠得近的倭寇就没那么幸运了。晶尘如细密的冰针钻入鼻腔,他们瞬间僵直原地,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蛛网般的蓝晶,连睫毛都冻成了冰刷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,却吐不出半个字。有个倭寇想抬手揉眼睛,手指刚碰到眼睑便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指骨竟被冻得断裂,鲜血混着冰晶从伤口涌出,瞬间又凝成了冰碴,像一朵诡异的冰花。沈青囊看得目眦欲裂,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,闷得喘不过气。他手腕疾抖,三枚银针如流星般飞出,精准刺入最近几个边军的眉心,试图用内力延缓晶毒蔓延,可银针刚没入半寸就被冻住,寒气顺着针尾反噬而来,冻得他指尖发麻。眼睁睁看着边军皮肤继续变蓝,他喉头哽咽———这些都是保家卫国的汉子,怎能如此惨死!
噬息蛊!
怪虫振翅飞起,那“窸窣”声越来越密,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豸在同时振翅,钻进耳朵里挠得人头皮发麻,连骨头缝都觉得痒。它们不畏晶尘,如黑色潮水般直扑那些被暂时冻住的边军和几个倒霉倭寇,顺着七窍就钻了进去!被钻入者浑身剧烈抽搐,眼球瞬间布满血丝,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,仿佛被抽干了骨髓的皮囊,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,连指甲都深深抠进了冰地里,留下十道血痕。冷千绝看得双目赤红,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去年边关那个被吸成人干的百户———那人临死前抓着他的裤脚,眼神里满是哀求。“狗倭寇!老子杀了你!”他嘶吼着,绝灭枪横扫,枪风卷起地上的冰碴,将几只噬息蛊打成齑粉,枪杆因愤怒而微微震颤。
“九千岁好狠的连环计!”陆九章指尖冰凉,心脏像被攥紧———这老阉狗借刀杀人竟算计得如此精密!恍惚间,原身记忆中二十年前沈家坞灭门的血色残片闪过脑海,那手法竟与今日毒契邪术隐隐相似。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冻僵尸体,赵三圆睁的双眼似在控诉。“明面上倭寇用高息借契诱骗边军,实则‘毒契邪术’吸血;暗地里他修改‘采晶课税’,从每斤三钱骤升至一两!”深吸一口气,胸口因愤怒起伏,“边军军饷本就吃紧,逾期交税便是‘矿洞为囚’重罪!他用规矩和债务两条锁链,逼得弟兄们铤而走险,最终沦为‘玄武活祭’!”握着算盘的手微微颤抖,不是害怕而是恨———恨世道不公,恨奸佞当道!
“狗日的阉贼!倭寇!老子撕了你们!”冷千绝猛地将绝灭枪顿在地上,枪尖刺入冰层三寸,发出“咔嚓”脆响,裂山枪意勃发,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,卷起一阵冰尘旋风。他此刻只想将这些杂碎碎尸万段,以告慰那些死去的弟兄———赵三、李五,还有那些曾与他在边关共饮烈酒、同睡冻土的袍泽!虬髯下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眼眶泛红,泪水混着冰碴滚落,砸在枪杆上,凝成细小的冰晶。他死死盯着平川秀吉,那眼神像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。
“硬拼不行!”陆九章再次拦住他,左手按住冷千绝握枪的手背,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寒传递过去,眼神坚定如磐石,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,仿佛周遭的刀光剑影都与他无关:“这借契本就是‘短契长押’的骗局!倭寇根本无力兑付这般高的利钱!你看他这些契书,期限短却利钱高,利钱与期限全然不符!只要让众人明白他们根本还不起,人心一散,这契书便成了废纸!‘毒契邪术’无利可食,自会反噬其身!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用力拍了拍冷千绝的肩膀,掌心的力量传递着信任:“我们得釜底抽薪!信我!”冷千绝看着他沉静的眼睛,想起过往无数次并肩作战,心头的怒火渐渐平息,重重点头———他信陆九章,这小子总能在绝境中找到生路!
他猛地看向叶轻舟,眼神锐利如鹰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轻舟!你速带听雨楼好手,以最快速度潜入最近州府,找到城中银号,让他们立刻散出库存的所有倭人短契!把利钱给老子再加一分!务必造成人心恐慌!”指尖在算盘上飞快一弹,算珠轻响,似是在推演计划的每一步,声音沉稳有力,给人无穷信心。叶轻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,抱拳道:“宗主放心!属下这就去!”他知道此刻每一刻都关乎生死,不敢有丝毫耽搁。
“至于你…”陆九章目光如寒潭,死死盯着平川秀吉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指尖微动,袖中几枚银针悄然滑落掌心,泛着幽蓝的晶光———这倭寇船主,既是九千岁的爪牙,留着便是祸害!他缓缓站直身体,内力暗运,准备随时出手。
他朝冷千绝和洛清漪喝道:“冷旗主,清漪,缠住他们!别让他们干扰轻舟,也别让他们有机会转移或销毁那些‘毒银’!”
“早就等不及了!”冷千绝长啸一声,裂山枪法展开,枪影如狂涛骇浪席卷而出。第一枪挑飞浪人倭刀,顺势旋出深可见骨的伤口———这一枪为赵三!鲜血喷涌成冰红雾;第二枪直取咽喉钉敌于洞壁———这一枪为李五!枪尖挑起怀中契书甩在地上:“看看你们信的倭寇!”每一枪都带着对弟兄的思念,枪风呜咽如亡魂哀鸣。洛清漪弱水剑化作万千寒芒,精准点杀噬息蛊,剑风裹挟寒气在边军身前筑起冰墙。身姿翩若惊鸿穿梭刀光虫群,裙摆扫过冰面留浅印,转眼被晶尘覆盖。内力渐不支,额角汗珠凝成冰珠即被剑风震落,回眸见陆九章专注推演便会心一笑,剑舞更疾———定要护他周全!
平川秀吉没想到对方不直接硬攻,反而去抄他老巢,气得哇哇大叫,指挥手下浪人和账蛊猛攻。矿洞内顿时陷入混战,刀光剑影与枪风呼啸交织,蛊虫嘶鸣伴着晶尘弥漫,洞顶冰棱在厮杀声中簌簌震颤。
陆九章盘膝坐于相对安全处,运转心法驱除体内晶尘寒气。胸口忽然亮起微光——那是洛清漪临行前相赠的“寒冰解毒符”,符力与他体内财武真气交融,竟将晶尘寒气冻结成珠。他咬紧牙关将寒珠逼出指尖,脸色却瞬间苍白如纸:“这符只能暂解燃眉,寒气已耗损我三成内力……后续还需青囊姑娘金针固本。”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,手中黄铜算盘飞速拨动,算珠碰撞声与厮杀声交织成诡异韵律。额角汗珠凝成冰晶滑落,脸色因内力消耗发白,却依旧专注如磐石。偶尔分出一缕内力护在洛清漪身后,随即收回心神———这是弟兄们唯一的希望!“利钱高涨,抛契者众,人心惶惶,契值将跌!”眼中闪烁冷静光芒,指尖无意识摩挲算盘包浆,这步棋关乎数百弟兄性命。
就在这时,矿洞外隐约传来巨大的喧嚣声和金属断裂声!似乎是码头方向!
平川秀吉脸色骤变,侧耳倾听,那喧嚣声越来越近,像是无数银锭滚落冰崖!他猛地惊骇欲绝,肥硕的身体剧烈颤抖,手中的短杖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镶嵌的宝石摔得粉碎,红的绿的碎渣混在冰碴里,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。“八嘎!我的银船!不可能!我的银船有三百武士看守!”他声音尖利,带着哭腔,像是被人剜了心尖肉———那船上不仅有晶石,还有他准备献给九千岁的“投名状”!猛地瘫坐在冰地上,肥肉挤作一团,锦袍上的黑鲸图案仿佛也在嘲笑他的狼狈,尾鳍上的冰晶簌簌掉落。
几乎是同时,陆九章身前的黄铜算盘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所有算珠瞬间定格,组成一个极其凶险的“偿付无力”卦象!
“就是现在!”陆九章双眼精光爆射。
一些正在挥舞倭刀的浪人,怀中突然飘出他们自己私下购买的“借契”契书,那契书无火自燃,瞬间烧成灰烬!
正与冷千绝缠斗的平川秀吉,“哇”地喷出一口黑血,血珠在半空中就冻成了黑色冰晶,溅在地上“啪嗒”碎裂。他捂着胸口,满脸难以置信,肥硕的脸颊因痛苦而扭曲变形,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,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心脉:“你…你做了什么?!我的本命账蛊…怎么会…”声音嘶哑,带着濒死的绝望,他怎么也想不通,自己完美的计划怎会败得如此彻底。
陆九章冷冷道:“没什么,只是让你那‘空中楼阁’的‘财路’,断了而已。”他缓步走近,眼神冰冷如洞底寒泉,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:“高息陷阱,必崩无疑!这么简单的道理,你不懂吗?”指尖划过手中的算盘,算珠轻响,像是在为倭寇的覆灭奏响挽歌,心中却默念:岩刚兄弟,弟兄们,安息吧。
叶轻舟如风般返回,身形未停,急促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,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浸湿,冻成了细小的冰丝,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依旧沉稳:“宗主!办妥了!城中银号一听能打击倭寇,立刻照办!现在市面上倭人借契价格雪崩!另外,倭寇停靠在黑水港的三艘银船,已被我用机关鸢投掷的火油罐点燃桅杆,沉了一艘,另外两艘也重伤!沉船桅杆上按您吩咐挂了‘契书成废纸’长幡!”他从怀中掏出沉甸甸的皮袋扔在地上,袋口裂开,银锭滚落泛着幽蓝光芒:“这是用磁石从船上吸来的‘毒银’!”说完单膝跪地喘息,额上汗珠凝成冰珠却仍挺直脊梁———他知道宗主的计划还未结束。
那些原本被蛊虫控制、神情麻木的边军,看到契书自燃,听到银船被焚,债契成废纸,再看到这泛着幽蓝的毒银,眼中终于恢复了清明!最年长的老兵颤抖着捡起一块毒银,放在鼻尖一闻,那熟悉的寒气瞬间刺醒了他的记忆———上个月军饷里就混着这种银锭!老泪纵横,他猛地跪倒在地,朝着岩刚的尸体叩首:“是这银…吸了我们的内力!弟兄们!我们被九千岁和倭寇骗了!”众人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,愤怒的嘶吼响彻矿洞,震得洞顶冰棱簌簌掉落,有人用拳头捶打着冰地,指骨渗血也浑然不觉———那是失去弟兄的痛,是被背叛的恨!
“倭寇!九千岁!你们好毒的心肠!”岩刚副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胸骨尽碎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,每挪动一步,冻硬的伤口便裂开一道血口,鲜血混着冰晶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。他咳出一口血沫,血沫在嘴边冻成冰碴,却死死攥着怀中一个用珊瑚镶嵌的小匣子———那是他上个月偷偷打磨的,准备送给未出世孩子的满月礼,匣底还刻着歪歪扭扭的“平安”二字。指尖抚过匣面的纹路,像是在触摸孩子的脸庞,眼中闪过一丝温柔,随即被决绝取代。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匣子扔向陆九章,手指指向裂渊深处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不甘,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:“陆宗主…证据…黑鲸商社的…海图…他们和九千岁…勾结走私…中饱私囊…弟兄们的血…不能白流…”
话音未落,这位铁打的汉子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,双目圆睁,望着矿洞顶那幽蓝的晶簇,像是在控诉这吃人的世道,死不瞑目。陆九章默默走上前,伸手为他合上双眼,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得刺骨,心中一阵刺痛———又是一位为国捐躯的忠魂。他轻轻将岩刚抱起来,动作轻柔,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英雄,低声道:“岩刚兄弟,放心,你的仇,我们会报;你的孩子,我们会护。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眼眶微微发热。
“岩刚兄弟!”冷千绝单膝跪地,虎目赤红,豆大的泪珠混着血水从眼角滚落,砸在冰地上溅起细碎的冰花。他伸出颤抖的手,轻轻拂过岩刚圆睁的双眼,指腹摩挲着对方冰冷的脸颊,哽咽道:“安心去吧…你的仇,哥哥替你报!”绝灭枪枪尖拄地,发出“嗡”的一声悲鸣,枪杆上凝结的冰碴簌簌掉落,像是在为逝去的英灵垂泪。他想起去年中秋,岩刚还分给他半块月饼,说“冷旗主,这是我婆娘做的,你尝尝”,那甜味仿佛还在舌尖,人却已阴阳两隔。
平川秀吉见大势已去,眼中闪过一丝疯狂,猛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淬毒的短刃,趁着众人哀悼岩刚的间隙,直扑离他最近的洛清漪———他要拉个垫背的!短刃泛着幽蓝的毒光,带着破风之声,悄无声息地刺向洛清漪后心!
“想死?没那么容易!”冷千绝眼角余光瞥见寒光,怒吼一声,绝灭枪如电般回抽,枪杆带着裂山之势狠狠拍在平川秀吉脸上,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对方满口牙被打飞出去,鲜血混着碎牙喷溅而出,瞬间冻成冰碴。平川秀吉惨叫一声,晕死在地,锦袍上的黑鲸图案沾满血污,狼狈不堪。其他浪人见首领被擒,斗志全无,或跪地投降,或被叶轻舟带来的听雨楼好手一一制服。
战斗迅速平息。
陆九章默默捡起那珊瑚密匣,入手冰凉,匣面上还残留着岩刚最后一丝体温。他轻轻摩挲着匣底“平安”二字的刻痕,心中五味杂陈———这是一位父亲最后的牵挂,也是一位军人最后的忠诚。打开一看,里面果然是半张材质奇特、绘有精密海路的《百蛟吞海图》残卷,纸张泛着淡淡的海腥味,边缘还沾着岩刚未干的血渍。
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矿洞内那些幽蓝晶簇忽然齐齐嗡鸣,与洛清漪手中弱水剑产生共鸣!剑身震颤发出“嗡嗡”轻响,她运起内力灌注剑身,纵身跃至空中,剑尖引动漫天未散的晶尘寒气!寒气与幽蓝晶尘交织成光带缠绕剑身,映得她容颜绝世却带着决绝———要为岩刚和弟兄们看清倭寇阴谋!刹那间弱水剑光华大放,寒气席卷之下,空中残留晶尘自然凝结成巨大冰晶屏障,光滑如镜映出众人脸庞,边缘泛着内力激荡的七彩光晕,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刺骨寒意。
冰镜之中,光影流转,赫然浮现出浩瀚的海域虚影!无数倭寇战舰乘风破浪,船首那狰狞的黑鲸徽记在浪花中若隐若现,帆布上的血色太阳旗刺得人眼生疼!航线、暗礁、补给点…甚至还有几处标注着特殊记号的神秘岛屿,岛屿旁画着小小的骷髅头,显然是凶险之地。最触目惊心的是,海图边缘用朱砂画着一个巨大的漩涡,旁边写着“万税窟”三字,墨迹鲜红,像是用鲜血写成。
那些被救下的边军和江湖好手们,听着陆九章条理清晰的分析,对其智谋更是敬佩不已。
“利期失衡,贪利自毙。”陆九章接住飘落的《百蛟吞海图》残卷,纸张冰凉却重若千钧———这是弟兄们用鲜血换来的证据。指尖拂过岩刚血渍,心中默念安息。残卷掺入特殊晶粉,在幽蓝晶光下泛荧光,核心区域被血污凝固发黑,边缘刻着工整倭文,显是精心所书。
洛清漪凑近细看,发丝垂落,拂过陆九章的手背,带来一丝暖意。她指尖轻轻点在倭文上,声音清冽如冰泉,却带着一丝凝重:“龙脉吞海处,方见万税窟…”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彻骨的寒意———“万税窟”三字,让她瞬间想起了九千岁搜刮天下财货的传闻,心头一沉。
陆九章捻了捻图纸,粗糙纸质混着晶粉冰凉触感,鼻尖嗅到熟悉的腥甜寒气———与九千岁书房墨锭气味如出一辙!脸色骤变,指尖泛白捏皱图纸:“这含‘玄武晶粉’!和老阉狗特制墨锭气味相同!”去年潜入东厂所见幽蓝墨光仿佛重现眼前。猛地抬头,眼中前所未有的凝重:“‘万税窟’…难道他搜刮财货最终目的地在此?想用财富与玄武晶脉行‘秘术’?”声音发沉带颤———若如此,天下百姓都将沦为祭品!
联想到倭酋平川秀吉临死前那声诡异的嘶吼———“玄武负碑…事未终…”,一股寒意比这矿洞深处的寒气更刺骨,悄然攀上了陆九章的脊梁,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“事未终”…这三个字像毒蛇般钻进脑海,难道这一切还不是结束?老阉狗背后,还藏着更大的阴谋?他悄悄握紧了洛清漪的手,她的指尖同样冰凉,却回握住他,传递着无声的力量。
九千岁的野心远比想象庞大,金银博弈正引他们走向关乎国本的终极战场。陆九章望着染血海图,岩刚决绝眼神浮现眼前,握紧海图的指腹摩挲血渍,冰凉触感化作力量燃烧胸腔———这不仅是证据,更是宣战书。深吸寒气清醒头脑,目光扫过冷千绝、洛清漪等人疲惫却坚毅的脸庞,无声叹息:前路纵凶险,亦要走下去,为了英灵,更为苍生。矿洞内寂静无声,幽蓝晶簇光影映着众人惊疑面孔,空气凝固如冰,心跳声清晰可闻,沉重得像要坠进裂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