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靠着巨大枯树的粗糙树干,四人获得了片刻的喘息。胡八一和Shirley杨守在两侧,奋力抵挡着那些依旧不肯散去、时不时俯冲下来的零星痋虫。虫群的攻势虽然因为之前那莫名的干扰(他们并不清楚是张九歌古镜的作用)而变得杂乱,但威胁依然存在。
王胖子瘫坐在地上,背靠着树干,脸色由之前的涨红迅速转为一种不祥的青黑,呼吸变得粗重而困难,被刺伤的左臂肿胀得如同发面馒头,乌黑发亮,伤口处不断渗出腥臭的黑色液体。他额头上冷汗涔涔,牙关紧咬,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。
“胖子!撑住!”胡八一一边挥动工兵铲拍飞一只试图靠近的痋虫,一边焦急地回头喊道。
张九歌半跪在王胖子身边,脸色同样苍白,一方面是之前强行催动古镜的精神消耗,另一方面是看到兄弟痛苦的焦急。他迅速检查着王胖子的状况,撕开伤口处的衣物,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乌黑和不断蔓延的毒素,心沉到了谷底。
“七叶一枝花只能暂时延缓,压制不住这痋毒!毒素太烈了,而且……似乎有种活性的力量在驱动它!”张九歌语气急促,他拔出之前刺入穴位的银针,只见针尖部分已经变得漆黑,“看,毒性腐蚀极强,远超普通生物毒素。”
“那怎么办?我们带的血清呢?”Shirley杨急声道,她记得采购了多价抗蛇毒血清。
“没用的!”张九歌摇头,语气肯定,“这不是蛇毒,是痋术培育出的邪毒,血清不对症,强行注射可能适得其反!” 他凭借观山太保传承中对巫蛊痋术的了解,以及现代医学知识,做出了精准判断。
“他娘的……那……那胖爷我这次……岂不是要交待在这儿了……”王胖子意识有些模糊,断断续续地说道,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放屁!胖子你给老子挺住!”胡八一眼睛都红了,怒吼道,“九歌!你一定有办法的!想想!快想想!”
张九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大脑飞速运转。观山太保的传承浩如烟海,其中确实有对付蛊毒痋术的记载,但大多需要特定的药材和仪式,而且年代久远,许多药材如今是否还存在都是问题。他之前采购的药材,大多是针对普通毒虫和瘴气的。
“需要找到克制此痋毒的特效草药……或者,找到这痋虫的源头或控制核心,或许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……”张九歌喃喃自语,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,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。
他的目光掠过地面上厚厚的腐殖质,掠过那些扭曲的怪树,最后,定格在他们背靠的这棵巨大的枯树上。这棵树树干极其粗壮,需要数人合抱,虽然已经枯死,但木质并未完全腐朽,显得异常坚硬。树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,正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种蜂窝状结构。
突然,他脑海中灵光一闪!这些孔洞……是痋虫的巢穴吗?或者说,曾经是?阿达老人说过,这里的虫子“像被人指挥着一样”。如果这棵巨树是痋虫的一个重要据点或者……孵化母巢?那么附近会不会生长着与之相生相克的东西?大自然万物相生相克,这是基本法则,即使是被痋术扭曲的地方,也可能残留这种规律!
他猛地站起身,不顾胡八一和Shirley杨疑惑的目光,凑近那巨大的树干,仔细查看那些孔洞以及树根周围的区域。
“九歌,你发现什么了?” Shirley杨一边警戒,一边问道。
张九歌没有立刻回答,他用手扒开树根处堆积的厚厚腐叶和黑色泥土,鼻子用力嗅了嗅(尽管戴着防毒面具,但他似乎在尝试捕捉某种极其微弱的气息)。同时,他暗中再次催动那消耗巨大的望气术,不过这次范围极小,只聚焦于这棵巨树及其周边。
在望气术的视角下,这棵枯树内部残留着浓郁的、暗红色的痋术邪气,与那些痋虫同源。但在树根深处,以及树根旁边某些特定的区域,他敏锐地察觉到几缕极其微弱、但却顽强存在的青绿色生机!那生机带着一种清冽、解毒的特性,正与这痋毒邪气隐隐对抗!
“有了!”张九歌低呼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。他立刻用工兵铲,朝着树根旁一处气息最浓郁的地方挖掘下去。
腐殖质和泥土被挖开,露出了下面盘根错节的树根。在几条粗壮树根的缝隙中,生长着几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植物。它们只有巴掌高,叶子呈伞状,颜色是一种不起眼的灰绿色,但在叶片的背面,却有着一道道天然形成的、类似符咒的暗金色纹路!
“这是……‘金线辟痋草’!”张九歌几乎要喜极而泣!他在观山太保的传承图谱中见过这种早已被认为绝迹的奇草!据记载,此草常与某些邪异的虫巢伴生,依靠吸收虫巢散逸的微弱邪气与大地精华生长,其性至阳至纯,正是克制各种痋毒蛊虫的圣药!
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“金线辟痋草”连根挖出,顾不上沾满泥土,迅速回到王胖子身边。
“快!把这个嚼碎,吞下去一部分,留一部分敷在伤口上!”张九歌将一株草塞到王胖子嘴边,同时将另一株用匕首捣烂。
王胖子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,下意识地张开嘴,胡乱咀嚼起来。那草汁极其苦涩,还带着一股辛辣,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但也因此刺激得他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。
张九歌则将捣烂的草泥仔细地敷在王胖子手臂的伤口上。
奇迹发生了!
那草泥甫一接触乌黑肿胀的伤口,立刻发出一阵轻微的“嗤嗤”声,仿佛冷水滴入热油!伤口处原本不断渗出的黑色毒液瞬间被中和,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,肿胀也开始缓缓消退!王胖子脸上那青黑之气也如同潮水般退去,虽然依旧虚弱,但呼吸明显顺畅了许多!
“有效!真的有效!” Shirley杨看到这立竿见影的效果,惊喜地低呼。
胡八一也长舒一口气,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,但手中依旧紧握工兵铲,警惕地盯着外围的虫群。
然而,就在王胖子情况好转的同时,周围那些原本只是杂乱盘旋的痋虫,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,再次变得躁动起来!它们不再零星攻击,而是重新汇聚,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嗡嗡声,似乎那“金线辟痋草”的气息对它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和……愤怒?
“不好!这草药的气息激怒它们了!”胡八一脸色一变。
果然,虫群再次集结,如同一条暗红色的毒龙,朝着他们藏身的大树猛扑过来!这一次,它们的目标似乎更加明确,带着一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摧毁那威胁源头的疯狂!
“顶住!”胡八一怒吼,将最后一点能燃烧的东西都扔了出去,火势再次腾起,但虫群竟悍不畏死地穿过火焰,数量之多,远超之前!
Shirley杨的伞兵刀已经挥舞到了极限,依旧不断有痋虫突破防线,撞击在树干和他们的背包上,毒针疯狂刺击。
张九歌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又提了起来。解药找到了,胖子的命暂时保住了,但如何摆脱这无穷无尽的虫群?强行催动古镜?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尚未恢复,而且古镜似乎也再次陷入了沉寂。
就在这危急时刻,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棵巨大的枯树上,落在那密密麻麻的孔洞上。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——这些孔洞,是否不仅仅是巢穴?它们内部是否连通?这棵死去的巨树,内部是否已经被蛀空?
“老胡!杨小姐!掩护我!”张九歌突然大喊一声,不等两人反应,他猛地用工兵铲,朝着树干上一个最大的、黑黢黢的孔洞狠狠捅了进去!
工兵铲的长柄几乎整个没入,感觉里面果然是中空的!
紧接着,张九歌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搅动工兵铲!
“咔嚓……哗啦啦……”
一阵令人牙酸的、仿佛无数虫肢摩擦和甲壳碎裂的声音从树洞内部传来!同时,一股更加浓郁、更加腥臭的邪气从洞中喷涌而出!
与此同时,那疯狂攻击的虫群,如同被掐住了脖子,攻势猛地一滞!所有的痋虫都停止了动作,悬浮在半空,发出混乱而尖锐的嘶鸣,仿佛它们的“大脑”或者“指挥中心”受到了重创!
“果然!这棵树是它们的一个重要节点!甚至可能是某种信息素或者控制信号的发散源!”张九歌瞬间明白了过来!
“趁现在!我们冲出去!离开这棵树的范围!”胡八一虽然不明原理,但战机稍纵即逝,他立刻大吼。
Shirley杨迅速扶起刚刚解毒、还虚弱无力的王胖子。张九歌拔出工兵铲,四人不再理会那些陷入混乱的虫群,朝着之前确定的、献王墓的方向,发足狂奔!
那些痋虫在原地混乱地盘旋、嘶鸣,似乎失去了统一的目标,只有少数零星的虫子本能地追了上来,但很快就被甩开。
狂奔了五六分钟,直到再也听不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,四人才敢停下来,靠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岩壁下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王胖子瘫坐在地上,虽然虚弱,但脸上的黑气已经褪尽,伤口处的乌黑也变成了正常的红肿,显然毒素已被基本清除。
“他娘的……总算……总算活过来了……”王胖子心有余悸,看着自己依旧疼痛但已无大碍的手臂,“九歌,这次多亏了你!你这眼力劲儿和懂的药理,真是神了!”
胡八一也拍了拍张九歌的肩膀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Shirley杨则好奇地问道:“九歌,你怎么知道那棵树下有解药?又怎么知道破坏树洞能干扰虫群?”
张九歌喘息稍定,擦了擦额头冷汗,解释道:“我也是赌一把。万物相生相克,如此邪异的虫巢附近,很可能生长着克制它的东西。至于那树洞……我看到孔洞密集,猜测内部可能被蛀空,是虫群的一个重要聚集点或信息交换点,破坏它,或许能暂时打乱它们的协调性。看来,赌对了。” 他巧妙地将望气术的感知归结为观察、推理和赌博,掩盖了自身真正的秘密。
众人都觉有理,纷纷感叹张九歌心思缜密,胆大心细。
休整了片刻,待王胖子恢复了一些体力,胡八一站起身,望向虫谷更深处那翻滚的浓雾和隐约可见的诡异色彩。
“痋虫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,但前面肯定还有更凶险的东西。胖子,还能走吗?”
王胖子咬着牙站起来,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酸麻的手臂:“没问题!胖爷我命硬,这点小伤算个球!走吧,早点找到那献王老儿的老巢,胖爷非把他揪出来晒晒太阳不可!”
虽然语气依旧彪悍,但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线,每个人都清楚,这虫谷之旅,才刚刚开始。
张九歌也望向深处,他怀中的古镜依旧沉寂,但他能感觉到,前方那被污染的龙气源头,似乎更近了一些。而且,在刚才奔跑的过程中,他隐约察觉到另一个方向,似乎有某种古老、厚重、与青铜相关的微弱气息一闪而过。
“我们继续按龙气方向前进。不过,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。”胡八一沉声道,队伍再次启程,小心翼翼地没入浓雾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