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陆狰笑着点头,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就让她和程浮白一起走了。”
“……”
这话一出,宋枕星煞白,总觉得他嘴里的走和她的走不是一回事。
不会,他也不是那么恶的人。
之前陆家差点内乱时,他不顾自身地守护,也是护住了下面的人……
可万一……
她正想着,陆狰又轻声抱怨道,“你说他们烦不烦,我和姐姐两厢情愿,他们还看不惯了,留下来也是给我们婚礼扫兴。”
宋枕星有些受不住这样的言语,推开他下床,顾不上穿鞋就往外跑。
“姐姐——”
陆狰从床上慢悠悠地起来,叫住她。
宋枕星意识到自己茫然找也没用,转身看向他,“带我去见他们。”
陆狰看着她眼中泄露出来的一丝慌乱,平静地道,“他们走了有好几个小时了,不知道路上太不太平。”
“陆狰!”
宋枕星瞪向他,呼吸微乱,“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?”
“我什么都没做啊。”
陆狰站在那里无辜地看向她。
宋枕星光着脚跑回床前,拿起手机给许成璧打电话,一连三通,没有一通是接的,无端的恐惧顿时蔓延过全身。
“啪。”
她手一阵发软,手机掉落下来,然后转身往外走,一路冲到楼下。
不晚居的门口都换了新面孔,不再是之前跟她的那些人,连陆影、陆随行都不见了,更不用说程浮白。
“他们人呢?”
她光着脚站在夜风中问道。
“……”
一排的人静默地低下头,不发一言。
“人呢?!”
宋枕星激动而又害怕地喊出来。
得到的只有沉默。
陆狰从里边慢条斯理地走出来,在她面前蹲下来,捉起她的脚踝踩入他带来的鞋中。
宋枕星站在那里,灯光下的脸惨白,她低眸看向他,“为什么?她那点动作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……”
“她那点动作是不算什么。”
陆狰蹲在地上,缓缓抬起脸看向她,“可我担心,这是在一点点试探我的底线,今天只逃出陆家,明天逃出北州,后天……就逃到我摸不到的地方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姐姐,这样我会很累的。”
“原来你是觉得今晚有我的策划?所以弄死他们给我警告?”宋枕星道。
陆狰给她穿好鞋,从地上站起来,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外套展开,温柔地给她披上,“姐姐,明天伯母可以过来了吧?”
剪掉她一侧羽翼,再提醒她,没事,她还有一侧。
“……”
宋枕星看着他,脑子已经混乱了,一步一步麻木沉重地走回大门,目光落在身侧人腰间的枪上。
她想都不想地拔出来,抵上自己的太阳穴摁下扳机。
枪身狠狠一震。
没有穿心之透,没有结束一切的黑暗。
枪里没装子弹。
宋枕星呆住,这群人明明一直有装子弹,怎么会……
她忽然明白什么,猛地转头,陆狰还站在原地,一双黑眸静静地看向她,眸色深得看不出究竟。
在他身后不远处,许成璧被押着站在那里,嘴被封住,此刻正红着眼望向她。
“什么意思?”
宋枕星看不懂了。
陆狰朝她走来,从她手中拿出枪,平静地道,“没什么,她说如果她死了,你不会对我再有一分妥协。”
“这还用她说?”
宋枕星都有些莫名其妙,他心里也清楚她的底线,否则这段时间不会对许成璧礼遇有加。
“是不用她说。”
陆狰低头摩挲着枪身,嗓音低沉磁性,“我就是想看看,宋枕星在不妥协之前,看我的眼神有没有难受纠结,有没有被爱人背叛的痛心疾首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哪怕只有一丝,只有一秒。”
他慢慢抬起眼,如墨的眼看向她还有些苍白的脸,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喜欢的男人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,总归是痛苦的,爱中含恨,可她没有,她只是有一种终于还是来到这天的麻木感,想都不想地拿起手枪解决自己。
她甚至没拿枪口对准他,直接杀了他,他还存在陆家人的记忆里,她母亲未必能存活。
而她一死,他也会跟着消失,赵婉玉能置身事外。
在最后的关头,她是在想这些,一秒的时间……都没有留给他。
“……”
宋枕星这才完全明白他演这一出是什么疯癫的念头。
他不确定她现在喜欢了他几分,他想刷她的进度条。
而进度条此刻淋漓尽致地露出上面的数字,零。
“我还以为……”陆狰看着她自嘲地道,“怎么也会有一点的。”
原来从未有过进度。
原来她的妥协是纯妥协,只是妥协。
宋枕星站在地上,竟不知道说什么,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你非要这么较真么?”
“姐姐,你现在应该说,刚刚是太混乱了,心里也是因我难受的。”
陆狰教她怎么哄自己,“或者说,没事,这才刚开始,我们还有一辈子,你会爱上的。”
说到最后,他唇角的弧度更深,也更讽刺。
“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。”
宋枕星忍不住道。
“……”
跟自己过不去,大概是。
陆狰盯着她微蹙的眉,好像自己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,他人逐渐平静下来,道,“我就是随便试探一下,姐姐别放在心上。”
随便试探一下……
她转眸看向许成璧投来的心疼目光,道,“能先把成璧放了么,你看不顺眼就让她回东州,她也就没办法帮我逃跑。”
“不用,你想让她见证我们的婚礼,我不会对付她。”
陆狰道。
得到这样的答复,宋枕星点头,“多谢。”
“不早了,那我们早点休息。”他又道。
他是真的纯试探,没想为这个试探的结果而付出改变什么。
宋枕星懂他的意思,视线从许成璧脸上收回来,转身进入大门,将夜里的凉意隔绝在外。
身后传来关门声。
宋枕星回头,就见陆狰正亲手关上过于高耸的大门,骨节分明的长指从精致雕镂上划过,穹顶的光打下来,衬得他背影格外修长,又格外落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