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潭寺的失败,如同一盆冰水,将墨云舟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彻底浇灭。他拖着疲惫不堪、心神耗损严重的身体,在韩世雄等人担忧的目光中,沉默地返回了靖国公府。
楚晚莹早已在府门前翘首以盼,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中难以掩饰的挫败,心中便是一沉。她连忙上前扶住他,柔声道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……先休息,有什么事明日再说。”
墨云舟摇了摇头,声音沙哑:“晚莹,扶我去书房。时间……不多了。”
书房内,烛火摇曳。墨云舟将寒潭寺的经过详细告知了楚晚莹,包括那突然苏醒的、更加恐怖的潭底存在,以及“源质”被夺的绝望。
楚晚莹听得心惊肉跳,紧紧握住他的手:“那……那潭底的东西,究竟是什么?连那邪物都如此惧怕?”
墨云舟目光凝重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,仿佛能穿透距离,看到那口诡异的寒潭:“不清楚。但其散发出的威压,古老、苍茫、带着一种……被岁月沉淀的疯狂与死寂,远非那附身邪物可比。恐怕……是某种沉睡在此地无数岁月的古老存在,其力量层次,远超我等想象。”
他收回目光,看向楚晚莹,眼中是深深的无力与自责:“‘源质’被其截获,获取解方之路已断。娘娘她……我……”
看着他如此痛苦,楚晚莹心如刀绞,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倒下。她强忍着泪水,坚定地说道:“云舟,不到最后一刻,我们绝不能放弃!既然那‘源质’之路行不通,我们另寻他法!娘娘精通医道,更有《楚门医案》传承,或许其中记载了什么应对奇毒诡咒的偏方?或者……‘玄机匣’中,除了那净化之法,就没有其他关于生命能量、或者……逆转生机的记载吗?”
她的话,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光,瞬间点亮了墨云舟几乎被绝望充斥的心田!
《楚门医案》!逆转生机!
对啊!他怎么没想到!沈清辞本身就是杏林高手,楚家更是医学世家,《楚门医案》中记载了许多匪夷所思的病例和疗法!而“玄机匣”中的知识浩瀚如海,他之前一直专注于能量与物质层面,却忽略了其中可能涉及的、关于生命本质与意识维度的更深层奥秘!
“晚莹!你说得对!”墨云舟猛地站起身,眼中重新燃起光芒,“我还有《楚门医案》!还有‘玄机匣’!我不能放弃!”
他立刻对门外喊道:“来人!速去坤宁宫,向陛下恳请,借阅皇后娘娘珍藏的《楚门医案》全本!要快!”
随后,他再次盘膝坐下,不顾身体的虚弱,强行进入冥想状态,将心神沉入“玄机匣”那浩瀚的知识海洋中,不再局限于之前的领域,而是开始疯狂搜寻所有与“生命”、“意识”、“诅咒”、“毒素”、“逆转”、“生机”相关的信息碎片。
这是一个更加艰难的过程,因为这些知识往往涉及宇宙最本源的奥秘之一,更加晦涩难懂,对精神力的要求也更高。墨云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,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,但他紧咬着牙关,不肯放弃。
楚晚莹守在一旁,看着他如此拼命,心疼得无以复加,却不敢打扰,只能默默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,祈祷着奇迹的发生。
……
坤宁宫内,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萧景琰依旧守在沈清辞榻前,握着她的手,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。当内侍前来禀报墨云舟欲借《楚门医案》时,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立刻命人将沈清辞珍藏的那个古朴药匣取来,亲自检查后,让人火速送往靖国公府。
“云舟……朕将所有的希望,都寄托在你身上了……”萧景琰看着气息愈发微弱的妻子,低声喃喃,这位掌控天下的帝王,此刻显得如此脆弱。
……
靖国公府书房内,墨云舟面前摊开了那本纸张泛黄、散发着淡淡药香的《楚门医案》。他一边快速翻阅,寻找可能与当前情况相关的记载,一边分神接收着“玄机匣”中涌出的、关于生命能量的复杂信息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夜色渐深。
突然,墨云舟翻阅医案的手指猛地一顿!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其中的一页上!
这一页的笔迹与前面不同,更加古老潦草,似乎是楚家某位先祖的批注。上面记载了一个名为“九死还魂”的传说疗法,并非治疗寻常疾病,而是针对一种名为“幽冥蚀魂散”的奇毒!此毒并非纯粹物质之毒,而是混合了极阴之地孕育的“幽冥花”花粉与某种邪灵诅咒,中毒者生机断绝,魂魄受蚀,七日之内必亡!
其症状描述——面色青灰,血气枯败,眉心聚黑,魂火摇曳——与沈清辞此刻的状况,竟有七八分相似!
而更让墨云舟心跳加速的是,这“九死还魂”法的核心,并非用药石,而是需要三样东西:
其一,至阳至刚、蕴含磅礴生机之本源物为“药引”;
其二,精通医道、心神强大之人为“炉鼎”,以自身生机为燃料,引导药力;
其三,一门名为“灵枢逆转”的秘术,用以逆转阴阳,强行将被侵蚀的魂魄与生机剥离、净化、再重塑!
这“灵枢逆转”之术,在《楚门医案》中只有名称和寥寥数语提及,言其玄奥,非人力可及。然而,几乎就在墨云舟看到这名称的瞬间,“玄机匣”中,一段关于“意识能量结构重组与熵减过程”的复杂信息流,如同早就准备好一般,涌入他的脑海!
这信息艰深晦涩,涉及无数难以理解的符号与公式,但其核心原理,竟与那“灵枢逆转”的描述隐隐吻合!
墨云舟的心脏狂跳起来!希望,似乎再次出现了!
但紧接着,巨大的难题摆在了面前。
“至阳至刚、蕴含磅礴生机之本源物”是什么?去哪里寻找?
而那个作为“炉鼎”的人,需要承受难以想象的风险,稍有不慎,便是生机耗尽,与中毒者一同陨落的下场!谁愿意?谁又能胜任?
他自己?他如今心神耗损严重,且需要主持“灵枢逆转”秘术,根本无法分心作为炉鼎。
萧景琰?帝王身系天下,岂能轻易涉险?况且,萧景琰虽武功高强,但于医道与精神层面,并非最佳人选。
孙院正?他年事已高,心神虽强,但生机已不如年轻人旺盛,恐怕难以支撑。
还有谁?
就在墨云舟苦苦思索之际,书房门被轻轻敲响。
“进来。”墨云舟头也不抬,依旧沉浸在医案与知识的海洋中。
门被推开,进来的人却让他和楚晚莹都愣了一下。
是太子萧允翊!
他显然刚刚苏醒不久,脸色依旧苍白,身体虚弱,需要由两名内侍搀扶着才能站立。但他的眼神,却不再是之前的迷茫、恐惧或偏执,而是充满了一种经历生死大劫后的清明与……决绝。
“皇叔。”萧允翊的声音还有些虚弱,但却异常坚定,“母后……是为了救我才……允翊……愿为母后,尽一份力!无论需要我做什么!”
他看着墨云舟面前摊开的《楚门医案》和那散发着神秘波动的“玄机匣”,眼中没有丝毫贪婪,只有一片赤诚的孺慕之情与赎罪之意。
墨云舟看着他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,心中一动。太子身份特殊,身负皇室血脉,经过此番劫难,心神似乎因祸得福,变得更加坚韧。而且他年轻,生机旺盛……或许……
但让他作为“炉鼎”?这风险实在太大了!他刚刚被邪物附身,魂魄本就受损未愈……
“殿下,你的心意,臣与陛下、娘娘心领了。”墨云舟斟酌着词句,“但此法凶险异常,需以自身生机为引,你如今身体……”
“皇叔!”萧允翊打断他,挣扎着推开内侍,踉跄着向前几步,对着墨云舟深深一揖,“允翊知道,昔日糊涂,听信谗言,险些酿成大祸,更连累母后至此!此等罪过,百死莫赎!如今母后命悬一线,若能以我这残躯,换得母后一线生机,允翊……万死不辞!求皇叔成全!”
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楚晚莹在一旁看着,眼中也泛起了泪光。
墨云舟看着萧允翊,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与忏悔,再想到沈清辞危在旦夕的状况,知道这或许是唯一,也是最后的机会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殿下可知,此法若成,你自身生机将损耗巨大,甚至可能……折损寿元,武道根基亦可能受损?”
萧允翊抬起头,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:“与母后的性命相比,区区寿元根基,算得了什么?若非母后舍身相护,允翊早已魂飞魄散。这条命,本就是母后给的!如今,不过是还给她而已!”
这一刻,他仿佛瞬间长大了许多,身上那股属于储君的担当与气度,终于冲破了往日的阴郁与怯懦,清晰地展现出来。
墨云舟不再犹豫,他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好!既然如此……殿下,请随臣即刻入宫!我们需要陛下首肯,并立刻准备‘九死还魂’之法!”
希望的火种,在绝境中被重新点燃。然而,那至关重要的“至阳至刚、蕴含磅礴生机之本源物”,又该去何处寻觅?时间,只剩下最后不到两天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