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太子寝殿内,气氛瞬间从担忧化为了惊骇。
萧允翊猛地从床榻上坐起,原本清秀的脸庞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表情,那双完全被漆黑占据、没有丝毫眼白的瞳孔,漠然地扫过在场众人,最终定格在离他最近的沈清辞脸上。他咧开嘴,发出的不再是少年清亮的嗓音,而是一种混合着金属摩擦与气泡翻滚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。
“嗬……嗬嗬……多么……鲜活的……恐惧……”
“允翊!”沈清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,脸色煞白,但她强忍着心悸,试图靠近,“允翊,你怎么了?看看母后!”
“母后?”被附身的萧允翊歪了歪头,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,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,“这具躯壳的……母亲?有趣……你们的血脉……似乎……有点特别……”他伸出苍白的手,指尖萦绕着丝丝黑气,缓缓抓向沈清辞。
“护驾!”萧景琰目眦欲裂,一把将沈清辞拉到自己身后,同时厉声喝道。殿内侍卫立刻刀剑出鞘,将帝后护在中间,紧张地对着明显不正常的太子。
孙院正也是骇然失色,他行医一生,何曾见过如此诡异景象?这绝非寻常病症,分明是……邪魔附体!
“陛下,娘娘!太子殿下这是被邪物侵占了身躯!需以雷霆手段驱邪!”孙院正急声道,手中已捏住了数枚闪烁着微弱金光的符针——这是太医署传承下来,用于应对某些疑难杂症或癔症的法门,平日里极少动用。
“驱邪?就凭……这些微弱的光芒?”被附身的萧允翊发出不屑的嗤笑,他手臂一挥,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浪席卷而出,孙院正手中的符针瞬间黯淡,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,踉跄着倒退数步,脸色一红,险些吐血。
“保护陛下娘娘后退!”侍卫首领见状,知道寻常手段无用,立刻指挥侍卫结阵,试图将“太子”困住。
然而,此时的萧允翊力大无穷,动作迅捷如鬼魅,漆黑的手指划过,精钢打造的刀剑竟被腐蚀出缕缕黑烟!几名侍卫稍一接触,便感觉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,吓得连忙后退。
“没用的……蝼蚁……”被附身的萧允翊发出沙哑的笑声,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,目光再次投向被严密保护的沈清辞和萧景琰,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贪婪,“帝后之气……或许……能让我……更快恢复……”
他身形一动,化作一道黑烟,无视侍卫的阻拦,直扑萧景琰和沈清辞!
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孽障!休得猖狂!”
一声厉喝如同惊雷般在殿外炸响!紧接着,一道煌煌如日、蕴含着浩然正气与秩序力量的金色光芒,如同利剑般穿透殿门,精准地轰击在那道扑向帝后的黑烟之上!
“嗤——!”
如同滚烫的烙铁放入冰水,黑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,猛地倒卷而回,重新凝聚成萧允翊的身形,只是他周身的黑气明显淡薄了一些,脸上也露出了痛苦与愤怒交织的神色。
墨云舟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,他脸色苍白,嘴角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,显然是刚从皇城司密库强行净化“圣器组件”后便立刻赶了过来。他手中并未持任何兵器,但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,怀中的“玄机匣”正透过衣物,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芒。
“墨云舟!”被附身的萧允翊死死地盯着墨云舟,尤其是他怀中的匣子,漆黑的眼中充满了忌惮与刻骨的怨恨,“又是你!屡次坏我好事!”
墨云舟一步步走入殿内,目光沉静地看向那被邪物操控的太子,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不管你是什么东西,立刻离开太子殿下的身体!否则,定叫你魂飞魄散!”
“离开?嗬嗬……”邪物发出怪笑,“这具身体……很合适……与那股诅咒同源……能承载我的力量……我为何要离开?倒是你……身怀‘源钥’……却如此弱小……真是暴殄天物……不如……也交给我吧!”
它话音未落,身形再次暴起,这一次,目标直指墨云舟!浓郁的黑暗能量凝聚成无数扭曲的触手,铺天盖地地向他缠绕而来,所过之处,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!
墨云舟眼神一凝,不敢有丝毫大意。他知道,这邪物远比之前的诅咒更加难缠,它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,并且似乎对“玄机匣”极为渴望。他全力催动“玄机匣”,将刚刚领悟的关于“净化”与“秩序”的力量发挥到极致。
金色的光芒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,与那黑暗触手狠狠碰撞在一起!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两种截然相反能量相互湮灭时发出的、令人牙酸的“滋滋”声。光芒与黑暗交织、纠缠,将整个寝殿映照得明灭不定。
墨云舟感到巨大的压力,这邪物的力量层次极高,若非“玄机匣”本身位格不凡,他恐怕一个照面就被侵蚀了。他必须全神贯注,才能勉强抵挡。
萧景琰和沈清辞在侍卫的保护下,紧张地看着这场超越常人理解的战斗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们帮不上忙,只能祈祷墨云舟能够获胜。
“没用的……你支撑不了多久……”邪物一边疯狂攻击,一边用语言干扰,“这具身体的潜力……远超你的想象……等我完全融合……第一个就吞了你……”
墨云舟咬紧牙关,汗水浸湿了后背。他意识到,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,太子的身体会先承受不住。必须想办法将这邪物从太子体内逼出来!
他心念急转,回想起在塔内获得的知识中,似乎有一种关于“灵魂锚点”和“能量驱逐”的理论。或许……可以尝试!
他猛地改变策略,不再与邪物硬碰硬,而是将金色的能量化为无数细密的丝线,如同织网般,绕过黑暗触手的攻击,试图渗透进萧允翊的体内,寻找其灵魂本源,建立连接,从而将邪物排斥出去!
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操作,需要对能量有入微的掌控,并且极易受到反噬。
邪物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,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暴戾:“想夺走我的容器?做梦!”
黑暗能量如同沸水般翻涌,死死守护着萧允翊的识海。
就在这关键时刻,被邪物压制在身体深处的、萧允翊自身那微弱的精神意识,似乎感应到了墨云舟那充满生机与秩序的金色能量的呼唤,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!
“母……后……父皇……皇叔……救……我……”断断续续的、充满痛苦与恐惧的少年意念,如同风中残烛,微弱却顽强地传递出来。
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本体的反抗,让邪物的掌控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!
“就是现在!”墨云舟眼中精光爆射,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,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金色光束,如同手术刀般,精准地刺向那丝凝滞之处,试图强行突破防御,连接萧允翊的灵魂!
“不——!”邪物发出惊恐的咆哮,黑暗能量疯狂回缩,试图阻挡。
金光与黑气在萧允翊的眉心处激烈交锋,他的身体剧烈颤抖,七窍甚至开始渗出黑色的血丝!
眼看就要成功——
突然,异变再生!
一道极其隐蔽的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乌光,如同毒蛇般,从殿内一根梁柱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射出,目标并非墨云舟,也不是帝后,而是——正在全力施为、毫无防备的墨云舟怀中的“玄机匣”!
这乌光速度极快,角度刁钻,蕴含着一种专门针对能量核心的腐蚀与破坏之力!
是那个一直潜伏在宫中的、佩德罗留下的最后暗桩!他等待的,就是这个千钧一发的时机!
“云舟小心!”一直密切关注战局的沈清辞率先发现,失声惊呼!
墨云舟也感受到了那致命的威胁,但他此刻正与邪物进行最关键的精神交锋,根本无法分心他顾!若回防,前功尽弃,太子危矣!若不回防,“玄机匣”若被击中,后果不堪设想!
电光火石之间,一道身影猛地从旁边扑了过来,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墨云舟身前!
是沈清辞!
她不懂高深的力量,但她有着保护重要之人的决心!她不能看着墨云舟和拯救儿子的希望毁于一旦!
“噗嗤!”
乌光毫无阻碍地没入了沈清辞的后心!
“清辞!!!”萧景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!
墨云舟心神剧震,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乱!他强忍着滔天的愤怒与悲痛,借着沈清辞用生命为他创造的这一刹那的机会,将全部精神力狠狠贯入!
“给我……出来!”
金光大盛,如同旭日东升,瞬间驱散了萧允翊眉心的所有黑气!
“啊——!”一声凄厉非人的惨叫从萧允翊口中发出,一道扭曲的、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虚影被硬生生从他体内逼了出来!
而与此同时,沈清辞软软地倒了下去,脸色瞬间变得灰败,唇边溢出的鲜血,竟是诡异的黑色!
“皇后娘娘!”
“母后!”
整个东宫,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悲愤之中!
那被逼出的黑暗虚影悬浮在半空,发出不甘的咆哮,但它似乎也受到了重创,不敢停留,化作一道黑烟,瞬间穿透殿顶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萧允翊脱力般瘫倒在地,昏迷不醒,但眉心的黑气已然散去,呼吸虽然微弱,却平稳了许多。
墨云舟踉跄着冲到沈清辞身边,看着她迅速流失的生机和那诡异的黑色血液,心如刀绞。
萧景琰紧紧抱住妻子,虎目含泪,声音颤抖:“清辞!清辞你撑住!孙院正!快!快救皇后!”
孙院正连滚爬爬地过来,查看沈清辞的情况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:“陛下……娘娘她……她中了极其阴毒的……噬魂之咒!而且……而且似乎还混合了某种……诡异的毒素!这……这……”
他看着沈清辞迅速灰败的脸色和那黑色的血液,声音充满了绝望。这种混合了邪恶诅咒与未知毒素的伤害,远超他的能力范围。
墨云舟看着奄奄一息的沈清辞,又看了看昏迷的太子,再想起那逃逸的黑暗虚影和潜伏的暗桩……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怒焰,在他胸中熊熊燃烧。
佩德罗虽死,但他留下的毒计,却几乎将大靖推向深渊!
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殿外漆黑的夜空,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。
必须救回皇后!必须清除所有隐患!哪怕……付出再大的代价!
他轻轻握住沈清辞冰凉的手,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,一字一句地,对萧景琰,也对自己发誓:
“陛下,臣……定会救回娘娘!无论……付出何种代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