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晚宁——!”
楚晚萤凄厉的呼喊在崩塌的山谷中回荡,却被更大的轰鸣声淹没。岩生一把拉住要冲向裂缝的她:“郡主!山体还在塌陷!”
“放开我!我妹妹掉下去了!”楚晚萤双目赤红,拼命挣扎。
岩生死死拽住她的胳膊,少年脸上满是雨水和污泥,声音却异常坚定:“娘娘吉人天相,必定无恙!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,这些毒瘴正在扩散!”
的确,从地底涌出的墨绿色毒瘴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,所过之处草木枯黄,几个躲闪不及的黑袍人倒地抽搐,口吐白沫而亡。
“列阵!服避瘴药!”岩生高声下令,训练有素的暗卫迅速结成一个圆阵,将救出的百姓护在中间。众人服下楚晚宁事先准备的药丸,用湿布掩住口鼻。
楚晚萤强忍悲痛,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。宇文玥倒在地上,胸口插着楚晚萤的短剑,已然气绝。而墨渊——
“墨渊不见了!”她失声叫道。
岩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只见祭坛中心只剩一滩血迹,墨渊和那卷发光的画卷都已不知所踪。
“他定是趁乱逃入了地缝!”楚晚萤咬牙道,“我必须下去找晚宁!”
“郡主三思!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,刘太医颤巍巍地走过来,“这毒瘴凶猛,若无十足准备,下去就是送死啊!”
楚晚萤看着不断涌出毒瘴的地缝,忽然想起什么:“刘太医,你既参与此事,可知这地底情形?”
刘太医面露愧色:“老夫只知他们在炼制阴兵,具体地底构造...只听墨渊提过一次,说下面是前朝修建的‘九幽宫’,专门用于进行各种...邪术实验。”
“九幽宫...”楚晚萤重复着这个名字,忽然从怀中取出楚晚宁给她的那包银针,“岩生,给我两个时辰。若两个时辰后我未返回,你立刻带所有人撤离,禀报陛下。”
岩生还要劝阻,楚晚萤已经将一根银针刺入自己颈后穴位:“楚家针法可暂时闭气,两个时辰足够了。”不待众人反应,她纵身跃入最大的那道地缝。
地缝深处并非想象中的漆黑,岩壁上附着某种发出幽蓝光芒的苔藓,勉强照亮前路。楚晚萤落地后迅速翻滚卸力,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中。
甬道四壁光滑,刻满了诡异的符文,与楚晚宁医书上记载的克制阴兵之法颇为相似。她心中稍定,至少说明楚家先人确实研究过此地。
“晚宁!”她压低声音呼唤,回应她的只有滴水声和远处隐约的呻吟。
循声而去,楚晚萤在拐角处发现一个白袍人倒在地上抽搐——正是失踪的墨渊。他怀中那卷发光的画卷滚落一旁,上面的光芒正在逐渐暗淡。
“救...救我...”墨渊向她伸出手,脸上布满黑紫色的毒斑,“毒...毒瘴...”
楚晚萤冷冷地看着他:“我妹妹在哪里?”
墨渊艰难地指向甬道深处:“她...她掉进了血池...但,但那池水...”话未说完,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,气绝身亡。
楚晚萤捡起那卷画卷,入手冰凉。借着苔藓的微光,她看清这是一幅绘制在某种兽皮上的地图,标注着密密麻麻的通道和密室,正中写着四个古篆——山河社稷。
她无暇细看,将画卷塞入怀中,快步向墨渊所指的方向奔去。
越往深处,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浓。转过几个弯后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出现在眼前,洞穴中央是个沸腾的血池,池边散落着白骨和刑具。
而在血池对岸,楚晚宁正艰难地从池中爬出,浑身浸透暗红色的液体,却奇迹般地没有中毒迹象。
“晚宁!”楚晚萤惊喜交加,绕池奔去。
楚晚宁抬头,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:“姐姐...我就知道你会来。”她咳嗽几声,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“这血池...不是毒药,是解药。”
“什么?”楚晚萤愣住。
楚晚宁指着池边一具具棺椁:“你看这些棺材,里面都是前朝试图炼制阴兵的失败品。墨家人为了控制阴兵,在池中加入了一种特殊的药材,可以中和毒瘴...只是他们不知道配方,所以一直失败。”
楚晚萤这才注意到,楚晚宁身上的血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,仿佛被皮肤吸收了一般。
“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。”楚晚宁挣扎着站起,“我掉下来时看到,这地下宫殿的结构已经不稳,随时可能完全塌陷。”
姐妹二人相互搀扶着原路返回,却在甬道口被一队黑袍人拦住。
“交出山河社稷图,饶你们不死。”为首的黑袍人声音沙哑。
楚晚萤将妹妹护在身后,冷笑:“墨渊已死,你们还要为他卖命?”
“我们不为墨渊卖命。”黑袍人掀开兜帽,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,“我们是为前朝正统而战。”
楚晚宁忽然开口:“你们中了墨渊的蛊毒,对不对?眉心发黑,指甲泛紫,这是‘蚀心蛊’的子蛊症状。”
黑袍人们面面相觑,显然被说中了。
“我可以解你们的蛊毒。”楚晚宁平静地说,“作为交换,放我们离开。”
刀疤脸犹豫片刻,忽然狞笑:“杀了你们,我们一样可以拿到解药!”
眼看战斗一触即发,岩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:“娘娘!郡主!你们在下面吗?”
楚晚萤立即高呼:“岩生!这里有埋伏!”
话音未落,数个绳梯从地缝口垂下,全副武装的暗卫顺梯而下,瞬间与黑袍人战作一团。岩生如灵猿般落地,短刀直取刀疤脸咽喉。
“留活口!”楚晚宁急忙喊道。
岩生刀锋一转,斩向对方手腕。趁此机会,楚晚宁取出银针,精准地刺入几个黑袍人的穴道,中针者顿时瘫软在地。
“他们的蛊毒已入膏肓,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。”楚晚宁对刀疤脸说,“告诉我你们的来历,我救你们性命。”
刀疤脸看着倒地的同伴,终于松口:“我们...我们是前朝御林军后裔,世代守护九龙潜渊。墨家承诺帮我们复兴大业,却给我们下毒控制...”
楚晚宁立即为众人施针逼毒,楚晚萤则抓紧时间询问:“这地下除了九幽宫,还有什么?”
“还有一个...兵器库。”刀疤脸喘息着说,“前朝最精锐的武器装备都在那里,墨渊本来打算用阴兵操控那些兵器...”
就在这时,整个地下宫殿剧烈震动起来,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。
“要塌了!快走!”岩生急道。
众人顺着绳梯匆忙上爬,楚晚宁在离开前,特意取了一瓶血池中的液体。
当他们重返地面时,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——原本郁郁葱葱的山谷已经变成一片废墟,毒瘴笼罩了大半个天空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,正在毒瘴的作用下缓缓蠕动,仿佛要重新站起来。
“阴兵...真的要成了...”刘太医面无人色。
楚晚宁却举起那个瓶子:“未必。这池水能克制毒瘴,只要找到瘴气源头...”
她的话被一阵马蹄声打断。只见一队骑兵冲破毒瘴,为首者金甲白袍,正是亲自赶来的萧景琰。
“晚宁!”萧景琰飞身下马,不顾礼节地将她紧紧抱住,“朕以为...以为...”
楚晚宁轻抚他的后背:“陛下,我没事。但现在情况危急,这些毒瘴必须立刻控制。”
萧景琰这才注意到她浑身的血迹,脸色顿变:“你受伤了?”
“不是我的血。”楚晚宁简略解释了地下见闻,特别提到了血池水的特殊功效。
萧景琰当机立断:“岩生,你带一队人护送百姓和伤员撤离。凌云,调集所有能用的人力,配合贵妃控制毒瘴。”
“陛下,”楚晚萤取出那卷山河社稷图,“这是从墨渊身上找到的。”
萧景琰展开画卷,瞳孔猛然收缩:“这上面标注的...不只是地形。”
的确,在普通地图之下,用特殊药水绘制的是一张巨大的地下网络图,标注着数个前朝秘密据点,其中一个就在——
“皇陵...”萧景琰的声音带着寒意,“他们竟然把据点设在了皇陵底下。”
楚晚宁凑近细看,忽然指着一行小字:“这里写着‘龙气汇聚,可养阴兵’。难道他们想利用皇陵的龙脉...”
她的话被一阵诡异的号角声打断。号声来自毒瘴最浓处,随着号声,那些倒地的尸体竟然真的站了起来,双眼泛着诡异的红光,缓缓向众人逼近。
“阴兵复活了!”不知谁喊了一声,恐慌顿时在人群中蔓延。
楚晚宁却临危不乱,她将血池水倒入一个水囊,又加入几种药粉摇晃均匀,递给岩生:“用这个水浸湿箭矢,射它们的眉心!”
岩生搭箭拉弓,一箭射出。被射中的阴兵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,倒地后再也不动。
“有效!”众人欢呼。
萧景琰立即下令:“所有弓箭手,照贵妃的方法准备箭矢!其他人结阵防御!”
就在战斗准备就绪时,毒瘴深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
“没用的,楚贵妃。你救得了这一时,救不了这一世。”
浓雾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,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——
那是本应已经死去的宇文玥!
他胸口的短剑不见了,伤口诡异地愈合着,只有衣襟上的血迹证明那一剑确实存在。更可怕的是,他的双眼也泛着和阴兵一样的红光。
“你...你怎么可能还活着?”楚晚萤难以置信。
宇文玥发出低沉的笑声:“因为我已经不是凡人了。墨渊那个蠢货,直到死前才知道,他炼制的阴兵...第一个实验品就是我自己。”
他张开双臂,毒瘴如活物般向他汇聚:“现在的我,不死不灭,与这九龙潜渊同寿。萧景琰,你的江山,该易主了。”
萧景琰握紧佩剑,将楚晚宁护在身后:“妖孽,朕能杀你一次,就能杀你第二次。”
宇文玥狂笑:“那就试试看吧!”
他挥手间,无数阴兵如潮水般涌来。箭雨倾泻而下,前排的阴兵不断倒地,但更多的从毒瘴中走出,仿佛无穷无尽。
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!”楚晚宁焦急道,“必须找到瘴气源头!”
楚晚萤忽然想起什么,再次展开山河社稷图:“你们看!图上标注的皇陵据点旁边,有个特别的记号...像是一口井?”
萧景琰瞥了一眼,脸色大变:“那是皇室秘辛中记载的‘锁龙井’,据说直通地脉。如果他们在那里下毒...”
话音未落,一阵地动山摇从东南方传来——正是皇陵的方向。与此同时,众人脚下的土地开始龟裂,更多的毒瘴从地底涌出。
宇文玥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:“晚了!锁龙井已开,地脉深处的万年毒瘴即将涌出!届时,整个大靖都将成为我的阴兵乐土!”
楚晚宁看着不断扩大的地裂,忽然对萧景琰说:“陛下,给我五百精兵,我要去锁龙井。”
“不行!太危险了!”
“这是唯一的机会!”楚晚宁目光坚定,“父亲的手札中记载过锁龙井的构造,我知道如何关闭它。况且...”她摸了摸怀中的血池水,“有这个,或许可以净化毒瘴源头。”
萧景琰还要反对,楚晚宁已经翻身上马:“姐姐,岩生,随我来!陛下,请您务必坚守此处,为我们争取时间!”
看着她决绝的背影,萧景琰知道已无法阻拦,只能高声道:“朕等你回来!一定要回来!”
楚晚宁回头对他嫣然一笑,旋即策马冲向毒瘴最浓处。楚晚萤和岩生各率一队人马紧随其后。
望着他们消失在毒瘴中的身影,萧景琰握剑的手青筋暴起。他转向不断逼近的阴兵大军,声音如寒冰:
“布阵!就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,也要为贵妃争取时间!”
而此时,深入毒瘴的楚晚宁并不知道,锁龙井等待她的不仅是更加凶险的局势,还有一个关于楚家与前朝的、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