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啸天那柄沉重的陌刀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,直劈而下!目标赫然是挡在太子软轿前的沈清辞!这一刀蕴含了他毕生的武艺和此刻疯狂的杀意,势要将这阻碍他霸业的女人连同她身后的软轿一同劈碎!
刀未至,那凌厉的劲风已然刮得沈清辞脸颊生疼,粗布衣裳紧紧贴在身上。她瞳孔骤缩,深知自己绝无可能硬接这一刀!电光火石之间,多年习医养成的冷静和此刻保护太子的母性本能,让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——她没有试图格挡,而是猛地向侧后方一扑,同时用尽全身力气,将沉重的软轿向着相反的方向狠狠推去!
“咔嚓!”
陌刀几乎是擦着沈清辞的后背劈落,将她原本站立之处的地砖劈得粉碎,石屑四溅!而软轿也被她这一推,险之又险地挪开了半尺,避开了刀锋的主要范围,但轿帘却被凌厉的刀气撕裂,露出了里面昏睡的萧允翊苍白的小脸。
“哼!垂死挣扎!”郭啸天一刀落空,毫不停歇,手腕一翻,陌刀横斩,再次扫向因扑倒在地而无法立刻起身的沈清辞!这一刀范围更大,更加难以躲避!
“娘娘!”残存的一名断臂侍卫目眦欲裂,不顾一切地合身扑上,用自己残存的身体撞向郭啸天的刀锋!
“噗嗤!”
血光迸现!那名忠诚的侍卫被陌刀拦腰斩断,当场毙命!但他的牺牲,为沈清辞争取到了宝贵的瞬息!
沈清辞就着扑倒的势头,连续几个翻滚,险险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扫,但肩膀仍被刀锋边缘扫中,衣衫破裂,留下一道血痕,火辣辣地疼。她半跪在地,剧烈喘息,手中紧紧握着那柄短剑,眼神死死盯着郭啸天,如同被困的雌豹。
不能硬拼!必须拖延时间!赵匡的军队已经入宫,只要再坚持一会儿…
“郭啸天!”沈清辞厉声喝道,试图用言语扰乱他,“陛下已然生还,正率大军回京!赵节度使的军队就在宫外!你此刻收手,悬崖勒马,或可保全郭家一门性命!若再执迷不悟,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!”
郭啸天闻言,脸上狰狞之色更浓,他一步步逼近,陌刀拖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:“收起你那套蛊惑人心的把戏!萧景琰就算没死,等他回来,京城早已易主!至于赵匡…哼,不过一莽夫,待老夫控制了太子,自有办法收拾他!现在,先送你这妖妃上路!”
他不再给沈清辞说话的机会,猛地踏步上前,陌刀再次扬起,化作一道乌光,直刺沈清辞心口!这一刀,快、准、狠,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!
眼看沈清辞就要香消玉殒——
“咻——啪!”
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,从被撞开的墙洞外射入,并非射向郭啸天,而是射向他身旁一名正要上前协助的亲卫!那亲卫猝不及防,被一箭射穿咽喉,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身亡!
这突如其来的一箭,让郭啸天的动作微微一滞。
“郭老贼!休伤娘娘!”
如同虎啸龙吟般的怒吼声从墙洞外传来!紧接着,一个身披玄色铁甲、手持长槊、浑身浴血如同煞神般的身影,猛地撞开挡路的碎石,悍然冲入了永寿宫!正是禁军统领沈牧!
他竟然还没死!
只见沈牧甲胄破损多处,身上插着几支断箭,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一个血人,但他那双眼睛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战意,死死锁定郭啸天!
“沈牧?!”郭啸天眼中闪过一丝意外,随即化为浓烈的杀机,“你这手下败将,还敢来送死!”
方才景运门血战,沈牧力战不退,身负重伤,最终被亲兵拼死救下,藏于暗处。他听闻永寿宫危急,不顾伤势,强行杀出一条血路赶来,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!
“保护娘娘和殿下!!”沈牧根本不与郭啸天废话,长槊一挺,如同毒龙出洞,直取郭啸天面门!他知道自己重伤之躯未必是郭啸天的对手,但只要能缠住他,为娘娘和太子争取一线生机,便足矣!
“找死!”郭啸天怒喝一声,挥动陌刀迎上!
“铛——!”
槊刀相交,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!火星四溅!
沈牧闷哼一声,虎口崩裂,鲜血长流,本就重伤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,但他咬紧牙关,死死抵住郭啸天那排山倒海般的力量,寸步不退!
“沈大人!”沈清辞看得心惊肉跳,她知道沈牧是在用命为自己争取时间!
她迅速环顾四周,永寿宫内烟火未熄,殿外燕州军与镇西军的厮杀声震天动地,郭啸天带来的几名亲卫也被突然出现的沈牧和外面射来的冷箭牵制。机会!
她不再犹豫,猛地从地上跃起,扑向那被推开的软轿,想要将萧允翊抱出来,寻找机会撤离这危险的中心。
然而,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萧允翊的瞬间——
“咳咳…咳咳咳…”
软轿中,萧允翊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、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咳嗽,小小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,脸上那病态的潮红瞬间褪去,变得如同金纸一般,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黑色的血迹!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,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!
“翊儿!”沈清辞魂飞魄散!这是…燃血丹和九转还魂汤药效过去,加上连日惊吓奔波,体内寒毒彻底反噬的征兆!已是弥留之际!
不行!不能再移动他了!否则立刻就会…
她立刻放弃带走太子的想法,扑到软轿边,迅速取出金针,也顾不得消毒,直接刺入萧允翊胸口几处要穴,强行吊住他那一口即将消散的元气!她的动作快如闪电,额头上冷汗涔涔,全部心神都系于那微弱的脉搏之上。
另一边,沈牧与郭啸天的战斗已呈白热化。沈牧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,以伤换伤,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鲜血几乎流尽,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。而郭啸天虽然武艺高强,但也被沈牧这同归于尽的打法逼得有些手忙脚乱,一时无法摆脱。
“废物!连个半死的人都拿不下!”郭啸天久战不下,心中焦躁,眼看外面燕州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,他知道不能再拖了!
他虚晃一刀,逼退沈牧,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牛角号角,放在嘴边,运足内力,吹响!
“呜——呜呜——!”
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,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响起,穿透喊杀声,传遍了小半个皇宫!
这是镇西军中,代表“不惜一切代价,执行最终计划”的号令!
号角声响起的同时,郭啸天眼中闪过一丝狠辣,不再与沈牧纠缠,身形猛地向后一撤,对仅存的几名亲卫吼道:“执行丙字计划!快!”
那几名亲卫闻言,脸上露出决绝之色,其中两人猛地从背后取出几个黑乎乎的、拳头大小的球状物,用火折子点燃引信,然后奋力向着沈清辞和太子软轿的方向掷去!而另外几人则不顾一切地扑向沈牧,死死将他抱住!
“轰天雷?!快躲开!”沈牧看到那冒着火星的黑球,瞳孔骤缩,发出绝望的嘶吼!这是军中最霸道的火器之一,威力巨大!
沈清辞刚为萧允翊施完针,听到沈牧的嘶吼,抬头便看到几个冒着烟的黑球向着自己和太子飞来,她脸色瞬间煞白!躲?往哪里躲?她若躲开,翊儿必死无疑!
完了…
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——
“保护太子!”
“娘娘小心!”
两声疾呼几乎同时响起!
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墙洞外窜入,速度快得惊人,正是刚刚率部杀到永寿宫附近的燕州节度使赵匡!他眼见危机,来不及多想,猛地将手中长刀掷出,精准地击飞了最近的一个轰天雷!
同时,另一道娇小却决绝的身影,从殿内角落冲出,正是之前受伤倒地的一名宫女!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,猛地扑到软轿前,用自己瘦弱的身躯,死死护住了轿中的萧允翊,并对着沈清辞大喊:“娘娘快趴下!”
“轰!!!”“轰!!!”
被击飞和落地的轰天雷几乎同时爆炸!巨大的冲击波和四射的碎片瞬间席卷了整个永寿宫前殿!
烟尘弥漫,木石横飞!
沈清辞只感到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,将她狠狠推倒在地,耳边嗡嗡作响,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。
当烟尘稍稍散去,她挣扎着抬起头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。那名扑在太子软轿上的宫女,后背已被炸得血肉模糊,当场气绝。赵匡因为离得稍远,且甲胄精良,只是被震得气血翻涌,略显狼狈。而沈牧和那几名抱住他的郭啸天亲卫,则倒在血泊之中,生死不知。
郭啸天…借着爆炸的混乱和亲卫的牺牲,已然不见了踪影!他竟如此果决,见事不可为,立刻放弃了擒拿太子,选择了遁走!
“沈大人!”沈清辞顾不得自身疼痛,连滚带爬地冲到沈牧身边。只见沈牧胸腹间插着几块尖锐的碎片,气息奄奄,看到沈清辞无恙,他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,头一歪,彻底昏死过去。
“赵将军!快!快传太医!救我沈大人!救太子!”沈清辞抱着昏迷的沈牧,对着赵匡嘶声喊道,声音中带着哭腔和无助。
赵匡看着满殿的惨状,这位以勇武着称的沙场老将,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。他快步上前,检查了一下沈牧和太子的情况,沉声道:“娘娘放心!沈统领伤势虽重,但还有救!太子殿下…气息微弱,需立刻救治!末将已控制宫门,正在清剿郭啸天残部,太医马上就到!”
他立刻吩咐手下亲兵,小心地将沈牧和太子抬起,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偏殿。沈清辞紧紧跟在后面,看着儿子和沈大人毫无生气的样子,心如同被撕裂一般。
太医很快被找来,忙碌地进行救治。沈牧伤势极重,能否救回尚是未知之数。而萧允翊的情况更加糟糕,寒毒深入脏腑,元气耗尽,已是灯枯油尽之兆,太医们束手无策,只能用参汤勉强吊着一口气。
沈清辞亲自为萧允翊诊脉,那微弱的、时断时续的脉象,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。翊儿…怕是撑不过今晚了…除非…除非有真正的解药,或者陛下能立刻带着剩下的树泪回来…可是…
她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,京城内的喊杀声正在逐渐平息,赵匡的军队显然已经控制了局面。可是,她的翊儿,却可能等不到他父皇归来的那一刻了…
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,几乎将她击垮。
就在这时,一名赵匡的亲兵快步走入,躬身禀报:“娘娘,赵将军已在宫外擒获郭啸天府上管家及部分心腹,正在审讯。另外…我们在清理战场时,于永寿宫外一处暗格里,发现了这个…”
亲兵双手呈上一个用油布包裹的、巴掌大小的东西。
沈清辞下意识地接过,打开油布,里面赫然是一本…账册?以及几封密信!
她随手翻开账册,只看了一眼,瞳孔便猛地收缩!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郭啸天与北狄之间的金银往来、粮草输送!而那几封密信,更是郭啸天与北狄狼主兀术往来的亲笔信,其中明确提到了合作颠覆大靖、事后割让北境三州等骇人听闻的内容!
铁证!郭啸天通敌卖国的铁证!
有了这个…郭啸天便是百死莫赎!可是…翊儿…
她握着这足以定鼎乾坤的铁证,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,只有无尽的悲凉。再多的证据,也换不回翊儿的性命了吗?
她失魂落魄地走回萧允翊床边,看着孩子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,泪水无声滑落。她轻轻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,贴在自已脸颊上,低声道:
“翊儿…再坚持一下…再坚持一下…你父皇…就快回来了…他一定会带着解药回来的…”
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,或者是回光返照,床上的萧允翊,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就在沈清辞以为是自己错觉时,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、甚至带着狂喜的脚步声,一名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尖锐变形:
“娘娘!娘娘!八百里加急!陛下…陛下他…他已到京郊五十里外!先锋骑兵已抵达德胜门外!陛下…陛下派人先一步送来了…送来了一个玉盒,说是…说是能救太子殿下的…万年温玉和…和另外半份树泪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