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颗人头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缓缓转动,露出了一张毛三熟悉的脸——
**是李四平自己的头!**
毛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,手指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银针。可下一秒,眼前的景象却如同水波般晃动,李四平仍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,手里提着的确实是一盏普通油灯。
\"毛三?\"李四平皱眉,声音沙哑,\"你愣着干什么?快进来!\"
毛三猛地甩了甩头,再定睛看去——李四平脸色虽然憔悴,但确实没有刚才看到的那些紫黑血管。
**是幻觉?**
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\"平安无事牌\",木牌微微发烫,像是在警告什么。
\"李叔,您刚才……\"毛三试探性地开口。
\"别站在外面说话!\"李四平一把将他拽进院子,迅速关上大门,还上了三道门闩。他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,力道却大得惊人。
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药味,混合着某种腐败的气息。毛三注意到,墙角堆着十几包用草纸包好的药材,但每包上面都贴着黄符,还用红线捆扎。
\"病人呢?\"毛三问。
李四平没回答,提着油灯带他穿过回廊,来到后院一口古井旁。井沿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,井口压着一块青石板,石板上放着一盏长明灯,灯油竟是暗红色的。
\"在下面。\"李四平指了指井口,声音发颤。
毛三心头一跳:\"井里?\"
\"不是活人。\"李四平突然抓住毛三的手臂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,\"是具死了三天的尸体……可它还在动!\"
油灯的光映在李四平脸上,毛三这才发现,他的眼白已经泛起了细小的黑丝——这是阴气入体的征兆!
\"您先松手。\"毛三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,从药箱取出罗盘。铜制的指针刚拿出来就疯狂旋转,最后直指井口。
\"什么时候开始的?\"毛三沉声问。
\"三天前的子时。\"李四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\"李家一个长工失足落井,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。可当晚守灵时,棺材里传出抓挠声……\"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:\"我试着用镇尸符,结果符纸刚贴上就自燃了。没办法,只能把它重新沉入井里,用祖传的'锁阴阵'暂时困住。\"
毛三绕着古井走了一圈,突然蹲下身——井沿的符文缝隙里,渗出了暗绿色的黏液,散发着刺鼻的腥臭。
\"这不是普通的尸变。\"毛三脸色凝重,\"您给死者验过尸吗?\"
李四平犹豫了一下,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,里面是半截断指,已经发黑腐烂:\"只来得及取到这个……指缝里有东西。\"
毛三用银针拨开腐肉,在指骨缝隙里挑出了几粒芝麻大小的白色颗粒,在油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\"尸魄珠!\"毛三倒吸一口凉气,\"有人在养尸傀!\"
《鬼医十三绝》阴册记载,尸魄珠是控尸邪术的媒介,服下此物者,死后七日必成尸傀。而能炼制尸魄珠的,只有精通阴术的邪修。
李四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:\"我试过各种方子,都压制不住井里的东西……\"
毛三刚要说话,井底的青石板突然\"咔\"地裂开一道缝!
\"退后!\"
毛三一把拉开李四平,几乎同时,一条布满尸斑的手臂从缝隙中伸出,青黑的指甲足有三寸长,抓过的地方留下道道黑痕。
长明灯的火焰骤然变成绿色,井水开始沸腾,发出\"咕嘟咕嘟\"的声响。更可怕的是,井沿那些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!
\"锁阴阵要破了!\"李四平面如死灰。
毛三迅速从药箱取出七枚铜钱,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布在井沿,又咬破指尖,在每枚铜钱上滴血:\"天枢镇魂,天璇锁魄!\"
铜钱发出嗡鸣,勉强稳住了阵法。但井底的抓挠声越来越急,青石板已经裂成了蛛网状。
\"李叔,您实话告诉我,\"毛三死死盯着井口,\"这长工死前接触过什么人?\"
李四平眼神闪烁:\"就、就是寻常干活……\"
\"不说实话,我们都得死在这儿!\"毛三厉声道。
沉默片刻,李四平终于颓然道:\"他……他去过后山那座荒庙。\"
毛三心头一震——那座庙,正是当年鬼新娘被祭祀的地方!
\"什么时候?\"
\"七天前。\"李四平声音发抖,\"那晚我让他去送祭品……\"
\"祭品?\"毛三猛地抓住李四平的手腕,\"给谁的祭品?\"
李四平还没回答,青石板轰然炸裂!
腥臭的井水喷涌而出,一个肿胀的躯体顺着水柱冲上半空——那尸体已经泡得发白,但胸口却诡异地鼓动着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。最骇人的是,它的嘴角挂着和李四平刚才幻觉中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!
\"快走!\"毛三拽着李四平往后院门跑,却听到\"咔嚓\"一声——门闩自己锁死了!
尸傀落地,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\"咯吱\"声,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向他们爬来。每爬一步,地上就留下一滩散发恶臭的黏液。
毛三摸出\"平安无事牌\"按在尸傀额头,黑牌上的血字大亮,尸傀动作一滞。但下一秒,它的胸口突然裂开,数十条白色蠕虫喷射而出!
\"低头!\"
毛三按着李四平扑倒在地,同时甩出三根缠着红绳的银针。银针穿过虫群,钉在尸傀眉心、咽喉和心口,尸傀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。
那些落地的蠕虫竟然迅速膨胀,变成了缩小版的尸傀,足有十几只,将两人团团围住!
\"李叔!\"毛三从药箱抓出一把朱砂,\"您家祖传的'锁阳散'放在哪?\"
李四平脸色惨白:\"在、在祠堂供桌下……\"
毛三踹开扑到脚边的一只小尸傀,朝祠堂方向一指:\"我去取药,您坚持住!\"
他刚冲出两步,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李四平诡异的笑声。
回头一看,李四平的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紫黑血管,正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,朝自己心口刺去!
\"李叔!不要!\"
毛三飞扑过去,却晚了一步——匕首已经刺入李四平胸口,但流出的不是血,而是一股黑气!
黑气中,隐约可见一张扭曲的鬼脸,正是井中尸傀的模样。
\"它……它早就上了我的身……\"李四平惨笑着倒下,\"去祠堂……供桌下有……真相……\"
话音未落,那些小尸傀已经蜂拥而上,将李四平淹没。毛三咬牙转身,冲向祠堂。
刚踏进祠堂门槛,怀里的铜戒突然滚烫如火炭!
一道青光从戒面射出,在空中凝结成毛仁心的虚影。
\"爷爷?\"毛三又惊又喜。
虚影没有言语,只是指向供桌下方。毛三掀开桌布,发现下面藏着一个铁盒,盒上贴着的封条正是毛仁心的笔迹!
打开铁盒,里面是一本发黄的账册和半块青铜碎片——那碎片上的纹路,赫然与赵明德胸口的鬼面一模一样!
账册第一页写着:
**\"李家与赵家合谋,以活人炼阴寿丹。吾救出二童,然罪孽已深……\"**
落款是十八年前的日期,正是\"瘟疫\"爆发的那天!
毛三浑身发抖,他终于明白了——
李四平根本不是受害者,而是参与者!
井中尸傀,恐怕就是当年那些\"瘟疫死者\"的其中之一!
就在这时,祠堂的门被重重撞开。
肿胀的尸傀站在门口,胸口裂开的窟窿里,缓缓探出一只青灰色的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