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雾翻涌,如潮水般吞吐着死寂的呼吸。那双符文之眼缓缓转动,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,直视着吴浩的灵魂。他感到识海深处的沙盘碎片开始震颤,像是被某种古老的存在唤醒,金粉在脑内游走,勾勒出即将降临的预兆。
他没有动。
他知道,这一眼,不只是警告——是召唤。
红线尽头,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缓缓转动,符文旋转得越来越快。吴浩的剑还横在胸前,血顺着剑槽往下淌,滴在地面的符文上,发出滋滋的腐蚀声。他没动,也没退,只是盯着那扇门后翻滚的血雾,像在等一个老熟人出来打个招呼。
“它要醒了。”陈晓琳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,干涩、扭曲,每一个字都卡在喉咙里磨出血。
吴浩没松手。他反而把剑往胸口压了压,刃口陷进皮肉,更深的血涌出来。“那就让它醒。”他说,“总比一直躲着强。”
话音刚落,识海里那堆沙盘碎片猛地一震,不是嗡鸣,而是像玻璃渣在脑子里被人拿铁锤砸碎。剧痛炸开的瞬间,他看见了——一张脸。
自己的脸。
但那双眼睛里没有寒霜,没有剑意,只有一片金光,像是神殿顶上供奉的虚影。那张脸对他笑了,嘴唇没动,声音却直接钻进脑髓: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“操。”吴浩咬牙,“我连自己都信不过了?”
他猛地甩头,想把那画面甩出去。可沙盘碎片像是被激活了,残光乱窜,在识海里拼出断断续续的画面:一座冰窟,一具冰棺,棺中人与他一模一样,眉心一道裂痕,像是被什么强行劈开过。
“不是幻觉。”他低吼,“是记忆。”
陈晓琳已经走到了祭坛边缘,手指离那口血池只差一寸。她的手腕印记亮得发黑,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,像是一条蛇正试图钻出来。吴晨曦冲上去想拉她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,摔在冰面上。
“别碰她!”吴浩突然喊,“现在碰她,咱们都得变成祭品。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顾清寒站在原地,寒气在掌心凝成冰锥,眼神冷得能冻住火焰,“让她自己跳进去?”
“等。”吴浩闭眼,强行引导沙盘残光,“等它自己开口。”
他不是在赌,是在算。沙盘虽然碎了,但“记忆回溯”功能还在,只要他能稳住意识,就能从碎片里捞出点真相。他咬破舌尖,血腥味在嘴里炸开,识海中的金粉开始缓慢流动,像是一群迷路的萤火虫终于找到了方向。
画面再次浮现。
宁红夜跪在祭坛前,心口插着一把黑剑,血流进凹槽。同一时间,陈晓琳站在另一侧,手腕按在符文上。两股血流交汇,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。紧接着,画面一转——冰棺中的“吴浩”睁开了眼,那双金瞳扫过祭坛,最后落在血池深处。
池底,浮现出一行字:弑神非正解。
“我操……”吴浩猛地睁眼,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,“不是让我杀神,是让我……别杀?”
“你说什么?”吴晨曦爬起来,脸色发白,“什么弑神非正解?”
“闭嘴。”吴浩抬手打断她,“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。”
他看向宁红夜。她还站在原地,像是被定住了,手腕上的印记和陈晓琳的一样,正以相同的频率跳动。吴浩突然意识到什么,冲她喊: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?”
宁红夜没回答,只是抬手,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。刹那间,一股极寒之气扩散开来,像是从她体内炸开了一座冰山。吴晨曦闷哼一声,抱着手臂蹲下,噬魂剑体剧烈震颤,像是在抗拒什么。
“她在解封。”顾清寒眯眼,“她在用自己的寒气唤醒什么。”
“不是唤醒。”吴浩盯着那股寒气,“是回流。”
他冲上前,一把抓住宁红夜的手腕。寒气顺着他的皮肤往上爬,刺骨,但不致命。更诡异的是,他体内的冰髓开始共鸣,右臂的冰鳞一片片竖起,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。
“你他妈到底是谁?”他咬牙问。
宁红夜抬头,眼神空洞,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:“我是钥匙……也是锁。”
话音未落,整座秘境开始震动。墙壁上的符文一寸寸亮起,不是永夜殿文,而是另一种更古老的符号——轮回锁的纹路。地面裂开,露出下方深埋的阵法,纹路与吴晨曦体内的噬魂剑体完全一致,但规模大了百倍。
“妈的……”吴晨曦靠在墙上,声音发抖,“这阵法……不是用来杀人的,是用来……复制的。”
“复制谁?”顾清寒问。
“复制他。”吴晨曦指向吴浩,“这地方,是他的克隆厂。”
吴浩没理她。他正盯着冰棺的方向。那口棺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祭坛后方,通体由玄冰铸成,表面结着厚厚的霜层。棺盖上刻着一行字:初代剑尊,轮回锁之主。
他走过去,伸手摸上冰棺。寒气刺骨,但他的手没缩。反而,冰鳞顺着指尖蔓延,像是在认亲。
“开门。”他说。
没人动。
他又说了一遍:“开门。”
宁红夜缓步走来,抬手按在棺盖上。她的寒气与吴浩的冰髓交汇,霜层开始融化。一道裂缝出现,接着是第二道、第三道。棺盖缓缓滑开,露出里面的人。
吴浩看见了自己。
不是像,是就是。
那具躯体与他一模一样,剑眉、星目、右臂的冰鳞,甚至连眉心那道细小的疤痕都分毫不差。唯一的区别是,这具身体的胸口插着一把剑——冰魄剑的原型,剑身上刻着“弑神”二字。
“我操……”吴浩后退半步,“我成自恋狂了?”
话是这么说,但他心里清楚,这不是什么克隆人那么简单。沙盘碎片再次震动,这一次,记忆洪流直接冲进识海。
画面闪现——
初代剑尊站在九界之巅,手持冰魄剑,一剑劈向神尊残念。神尊没死,但被封入轮回锁。初代剑尊转身,将剑插入自己心口,低语:“真正的容器,必须能承受神之血。”
接着,画面一转——他将自己的心脏剖出,放入冰棺,用轮回锁封印。然后,他对着虚空说:“等我回来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吴浩喘着气,冷汗直流,“我不是继承者,我是……备胎?”
“不。”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,低沉,古老,像是从地底传来,“你是重启键。”
“谁?”吴浩猛地抬头。
“我。”那声音说,“你叫我初代就行。”
“你不是死了?”
“死了的人不会说话。”那声音冷笑,“但我被锁了。轮回锁不是镇压神的,是镇压我的。神尊残念怕我彻底毁了它,所以用我的身体做容器,封了我的意识,再用你的命格做钥匙,等你回来,替我完成最后一步。”
“哪一步?”
“杀我。”那声音说,“或者,成为我。”
吴浩愣住。
他低头看向冰棺中的自己,那具躯体突然动了动手指。接着,眼睛缓缓睁开,金瞳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“欢迎回家。”棺中人说。
吴晨曦突然尖叫一声,整个人蜷在地上,噬魂剑体发出刺耳的悲鸣,像是在抗拒某种血脉召唤。她的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,与冰棺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“哥……”她抬头,眼里全是血丝,“我……我是不是也是……”
“闭嘴!”吴浩吼道,“别乱想!”
可他自己也动摇了。沙盘碎片最后一次闪现,拼出最后一行字:真正的容器尚未觉醒。
他看向吴晨曦,又看向宁红夜,最后看向棺中那个“自己”。
“所以……”他声音发哑,“我们都是他的零件?”
“不。”棺中人坐了起来,缓缓拔出心口的剑,“你们是他的错误。”
剑尖指向吴浩。
“而你,是纠正。”
吴浩没动。他只是慢慢抬起手,握住了冰魄剑的剑柄。
剑身沾了血,滑得几乎握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