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子月的指尖还停在许言年的额角，那点微凉的温度像块浸了水的玉，攥得她心头发紧。寝殿里静得能听见灵烛燃烧的“噼啪”声，许言年眼睫垂着，左眼的赤红与右眼的冰蓝淡得几乎要融进肤色里，只有守力凝成的淡蓝光纹还在他腕间轻轻晃，像层薄纱裹着易碎的灵脉。
这短暂的宁静像偷来的片刻安稳，刚漫过寝殿的灵烛光，就被一阵闷响撞得粉碎。她刚把他的手放回锦被里，殿外突然传来“嗡”的一声闷响——是西境的防御阵被撞上了，震得窗棂上的灵穗都晃了晃。紧接着，是士兵的呼喊声，混着邪雾被灼烧的焦糊味，顺着门缝飘进来。
顾子月的心猛地一沉。她转头看向床头的人皇剑，剑鞘上的金光似乎也感应到了危险，微微发烫。许言年还没醒，灵脉空得只剩守力在勉强修复，她不能离开，可防御阵那边……
她咬了咬唇，还是伸手握住了剑柄。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剑鞘，殿门就被轻轻推开，韩小温、李道胤、陈肆三人率先踏入，身上还带着防御阵那边的风与硝烟味。韩小温的惊澜剑斜挎在肩，剑穗上的水珠没干；李道胤的断岳刀泛着地火余温，让殿内空气都暖了几分；陈肆的裂云枪尖沾着黑灰，抬手抹脸的动作干脆利落。
“女帝。”韩小温声音放得轻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，“邪仙军带了邪骨幡来，一摇就召出黑邪魂，往防御阵上撞，阵里的灵气耗得飞快。您在这守着先生，小温去拦！”
“道胤的地火能烧邪魂，”李道胤往前站了步，刚猛气息压过邪雾的阴寒，“陈肆的惊雷能破那邪幡，我们俩正面扛，您安心等许皇醒。”
陈肆跟着点头，裂云枪在掌心转了圈：“‘裂云断岳’练了这么久，正好用在邪骨幡上，女帝别担心。”
三人话音刚落，傅有娇、千汐、血兮妃也走了进来。傅有娇攥着个瓷瓶，袖口沾着熔岩灰，瓶里灵液晃着淡光；千汐抱着捆新鲜灵草，指尖泛着木系灵气的淡绿；血兮妃摸了摸腰间的养魂珠，暖光透过衣料渗出来，裙摆上的旧血痕还没洗去。
“女帝，这是刚调的灵液，”傅有娇把瓷瓶递到顾子月面前，“红蓝长鞭能挡邪力，还能帮队友处理伤处，我跟着去后勤，错不了。”
“千汐的木系能缠邪魂，火系能烧邪器，”千汐举起灵草，眼里亮着光，“先生教的‘以木为缚，以火为燃’，今天正好用得上！”
血兮妃也接话：“养魂珠能稳大家心神，防邪魂侵体，要是有人灵息不够，我还能补。您在这守着许皇，我们护得住西境。”
最后进来的是黑月、玄姬与三藏大师，殿外还跟着新渊族的将士——玄甲整齐，法器握在手中，领头将领单膝跪地，身后士兵肃立如林。黑月的玄铁剑、玄姬的灵丝在指尖缠了缠，淡紫光纹一闪；三藏大师的紫檀佛珠转着，金光驱散殿内最后一丝阴寒。
“女帝，我与玄姬守防御阵两侧，”黑月声音清冷，“灵丝能探邪雾动向，玄铁剑断邪鞭，绝不让邪仙修靠近寝殿。”
“贫僧的佛法能净化邪魂，还能加固阵法，”三藏大师合十行礼，“许施主需您照看，此战交给贫僧与诸位便是。”
“女帝！”新渊族将领抬头，声如洪钟，“末将等蒙许皇与女帝多次庇护，今日邪仙军来犯，愿以玄甲护西境！请您在此照顾许皇，我等必打退敌军！”
顾子月看着眼前的人——有的攥着法器，有的带着灵材，有的肩甲沾灰，可每个人的眼神都亮得像燃着的星火。她张了张嘴，原本到了嘴边的“危险”，被喉咙里的哽咽堵成轻颤的“你们……”
“女帝！”韩小温往前一步，天水灵光绕着他周身转，“上次许皇为挡邪仙军，灵脉快空了；上次您守防御阵，人皇剑震得发烫。这次该我们护着您和许皇了！”
“是啊女帝！”陈肆挥了挥裂云枪，惊雷滋滋响，“我们都练过先生教的招，还有三藏大师的净化、有娇的灵液，肯定能赢！”
顾子月望着他们坚定的模样，终于点头。她抬手理了理韩小温的衣领，指尖碰过陈肆枪杆上的纹路，声音轻却清晰：“别硬拼，记得补灵液。我在这等你们回来，也等言年醒。”
“放心吧女帝！”众人齐声应着，转身往外走。韩小温走在最后，回头冲顾子月笑了笑，惊澜剑的光晃了晃，像极了许言年教他练剑时的样子。
殿门关上，将外界的杀声隔了一瞬。顾子月深吸口气，空气中的灵草香混着硝烟味，心里又暖又揪——从前都是她和言年护着大家，如今这群人把后背交给彼此，把安稳留给他们，这份信任比任何阵法都坚固。她走回床边，握住许言年的手，把脸贴在他手背上：“言年，你听，大家都在护着西境，护着我们。你快点醒，好不好？”
许言年的指尖轻轻动了动，守力的光纹又亮了些，像是听见了她的话。
战斗从午后拖到傍晚，邪仙军的黑袍统领站在阵前，瘦高的身影裹在邪纹黑袍里，手里邪骨幡一摇，就有无数漆黑邪魂飘出来，张着尖牙往防御阵上撞。邪魂沾到阵光，尖叫着化成灰，可阵光也跟着暗一分，像被一点点啃噬的烛火。
“三藏大师！”李道胤挥着断岳刀，地火劈在邪魂上，烧得它们滋滋响，“邪魂太多，防御阵快撑不住了！”
三藏大师立刻捏起佛诀，紫檀佛珠从腕间飞出，在空中连成道金光佛链。“阿弥陀佛，”他声音沉稳，佛链转着圈洒下金芒，“佛法净化，邪祟退散！”
金芒落在邪魂上，那些张牙舞爪的黑影瞬间蔫了，像晒化的雪般消融。防御阵的光纹重新亮起来，新渊族将士举着玄盾上前，堵住阵上的小缺口：“大师，守住了！”
“司马大人算准许言年已废！”黑袍统领突然冷笑，把邪骨幡往地上一插，邪雾从幡底冒出来，“尔等困守孤城，看你们能撑到几时？邪魂不够，还有邪器！”他抬手一挥，无数裹着邪力的短刃从雾里射出来，朝着众人飞去。
“小心！”黑月挥起玄铁剑，剑光劈在短刃上，断成两截的邪器掉在地上；玄姬的灵丝缠向空中的短刃，拧成一团扔回邪雾里。可短刃太多，有几枚绕开防御，朝着韩小温背后飞去——他正用惊澜剑引天水，浇灭邪仙修放的邪火，没注意身后的危险。
“小温！”傅有娇突然挥起红蓝长鞭，红色熔岩鞭缠住短刃，蓝色湖水鞭裹住韩小温的腰，把他拉到身边，“专心点，邪器还会来。”
韩小温脸一红，握着惊澜剑转身，天水灵光绕在剑上：“多谢有娇姐！下次一定注意！”话音刚落，一个邪仙修举着邪鞭冲过来，他立刻想起许言年的话——“你天水灵根软，我在剑法里融了点韧劲，遇敌时别慌”，当下凝神用出赤澜剑法，“惊澜逐浪！”
剑光劈在邪鞭上，不仅断了鞭子，还把邪仙修逼退几步。韩小温眼睛一亮，原来先生改的剑法这么好用，等先生醒了，一定要好好谢他。
“道胤！看那边！”陈肆突然喊了声，裂云枪指向黑袍统领，“他要破防御阵的薄弱处！”
李道胤转头，果然见黑袍统领把邪骨幡对准阵角，黑色邪力像潮水般往阵上涌。他立刻冲过去，断岳刀上地火燃得更旺：“陈肆，准备‘裂云断岳’！”
“好！”陈肆应声，惊雷在枪尖炸响。两人并肩站在阵前，对视一眼——上次练这招时总差口气，这次看李道胤地火起，陈肆的惊雷竟顺着地火的轨迹缠上去，默契自生。李道胤把地火往地上一砸，裂缝里涌出道火柱；陈肆的惊雷劈向火柱，天雷与地火绞成道赤蓝光柱，“裂云断岳！”
这苦练已久的合击技，今日终于在实战中绽放出全部威能。光柱砸在邪力上，“轰”的一声炸响，黑袍统领被震得后退几步，邪骨幡断了个角，捂着胸口咳出黑血：“不可能……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默契！”
“以木为缚！”千汐突然绕到黑袍统领身后，木系灵气凝成藤蔓，缠住他的腿；紧接着火系灵气燃起，烧在藤蔓上，“以火为燃！”
藤蔓瞬间烧起来，黑袍统领疼得大叫，想挣开却被烧得更狠。血兮妃趁机上前，养魂珠的暖光往他头上一照，他眼神立刻晃了晃，变得迷茫——邪魂侵体的影响被驱散，自身邪力也弱了大半。
“动手！”李道胤大喊，断岳刀劈向黑袍统领的肩；陈肆的裂云枪指向他胸口。黑袍统领想躲，却被新渊族将士用玄盾挡住，地火与惊雷同时落在他身上，他晃了晃，倒在地上没了动静。
剩下的邪仙修见统领死了，邪骨幡也断了，顿时慌了神，转身就跑。众人哪会给他们机会：韩小温的天水浇散邪雾，千汐的木系缠住逃兵，傅有娇的长鞭抽向邪力，三藏大师的佛法净化残魂，黑月和玄姬守着阵门，李道胤和陈肆追着逃兵打，新渊族将士举着玄盾围上去。没多久，邪仙军就跑得没影了。
焦黑的邪雾在晚风里散成细灰，防御阵的金光映着地上未熄的地火余温，新渊族士兵弯腰捡拾断裂的邪器碎片。夕阳把最后一缕光镀在西境的残垣上，焦土里已有灵草嫩芽悄悄探出头。
寝殿的门被轻轻敲响时，顾子月正趴在床边，盯着许言年眼睫上的微光。她立刻起身开门，就看到众人站在门外——李道胤左手虎口缠着布条，渗着点血，却还把断岳刀背在身后；陈肆的裂云枪杆沾着邪魂灼烧的黑印，指尖揉着发酸的肩膀；韩小温靠在门框上，惊澜剑斜垂，胸口还在轻轻起伏；傅有娇的瓷瓶空了一半，千汐的灵草少了几株，血兮妃的养魂珠光淡了些，黑月、玄姬、三藏大师和新渊族将士，虽都带着疲惫，眼里却亮着劲。
“女帝，我们回来了。”韩小温先开口，声音有点哑，却透着轻松。
顾子月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模样，喉咙发紧，却笑着问：“没受伤吧？”
“就点皮外伤，”李道胤挥了挥缠着布条的手，“傅有娇给抹了灵液，早不疼了。”
“邪仙军退了，黑袍统领死了，邪骨幡也碎了，”傅有娇晃了晃瓷瓶，“剩下的灵液够大家补灵气，短期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。”
陈肆也补充：“三藏大师给防御阵加了层净化佛纹，就算邪雾再来，也钻不进西境。”
顾子月侧身让他们进来，指着桌上的灵茶：“我煮了灵茶，快坐下喝口补补。”
众人谢过，各自找位置坐下。韩小温凑到床边，小声问：“先生还没醒吗？”
顾子月摇摇头，握紧许言年的手：“守力还在修他的灵脉，刚才指尖动了动，应该快醒了。”
正说着，许言年的眼睫突然颤了颤，左眼的赤红与右眼的冰蓝亮了些，守力的光纹跟着晃。顾子月立刻凑过去，声音轻得像怕惊到他：“言年？你醒了吗？”
许言年没睁眼，却轻轻回握住她的手，指尖的温度又暖了点。
众人都放轻了动作，韩小温碰了碰陈肆的胳膊，小声说：“先生肯定听见女帝的声音了，等他醒了，我们跟他说‘裂云断岳’成了，还有赤澜剑法多好用！”他说着抬手按向惊澜剑的剑鞘，指尖划过纹路的动作，和许言年教他握剑时一模一样。
陈肆点点头，也小声回：“嗯，让他看看，我们也能护着西境了。”
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棂，落在许言年和顾子月交握的手上，也落在众人身上。灵烛的光还在燃着，防御阵的金光在殿外闪着，西境的风里没了邪雾的焦糊味，只剩灵草的清香。顾子月看着许言年沉睡的脸，又看了看身边的人，心里满是安稳——只要他们在一起，再难的坎，也能跨过去。
许言年的指尖又动了动，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