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，青瑶就被窗棂上的鸟鸣叫醒了。她披了件薄外套走到院子里，看见墨尘已经蹲在篱笆边，手里拿着小铲子，正小心翼翼地把土块拍碎。晨露打湿了他的发梢，几缕黑发贴在额角，鼻尖沾着点泥土，倒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。
“这么早？”青瑶走过去，脚下踢到了昨晚没收拾的花籽袋，发出窸窣的声响。
墨尘抬头看她，眼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，嘴角却弯着：“早点种完，赶在太阳大起来前浇足水。”他往旁边挪了挪，给她腾出块地方，“李叔说种子怕晒，得趁着凉快种。”
青瑶蹲下身，拿起一粒白玉黄瓜种，放在指尖捻了捻。种子的外壳有点粗糙，带着泥土的气息。她忽然想起墨尘给她的小木雕，那上面的纹路和这种子的质感倒有几分像。
“你看，”她把种子递到他眼前，“是不是很像你刻的木雕原料？”
墨尘凑过来，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指尖，呼吸轻轻扫过她的皮肤，带着清晨的凉意。“有点，”他笑了，“等它长出来，我再刻个大的，比这个种子可水灵多了。”
两人没再多说，各自拿着小铲子挖坑。青瑶的动作慢，坑挖得浅，墨尘就跟在她身后，悄悄把坑再挖深些，又怕她发现，动作做得极快，像只偷藏粮食的田鼠。晨露顺着篱笆滴下来，落在青瑶的发间，她没察觉，墨尘却看得清楚，伸手替她拂掉，指尖触到她的头皮时，两人都僵了一下。
“谢、谢谢。”青瑶低下头，假装专心放种子，耳根却红透了。
“不客气。”墨尘的声音也有点发紧，赶紧转身去摆弄他的波斯菊种子，指尖却在刚才碰过她头发的地方蹭了蹭，像在回味那点柔软的触感。
太阳慢慢爬上山头，金色的光洒在新翻的土地上，把泥土照得暖洋洋的。青瑶种完最后一粒种子，直起身捶了捶腰，忽然看见篱笆角有丛紫色的小野花，星星点点的，开得正热闹。
“你看那花！”她拉着墨尘的袖子跑过去，裙摆扫过湿润的地面，沾了些泥点也不在意，“是不是很像上次镇上看到的‘勿忘我’？”
墨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花丛里还藏着两只七星瓢虫，正慢吞吞地爬着。他忽然想起青瑶的布包里总装着块绣了勿忘我图案的手帕，每次擦汗都会小心翼翼地展开。
“是很像。”他蹲下来，摘下一朵最小的，别在她的发间，“比镇上卖的好看。”
青瑶的手猛地捂住头发，像被烫到似的，却没把花拿下来。她能感觉到墨尘的指尖在她耳后轻轻碰了一下，比晨露还凉，却烫得她心里发慌。
“该浇水了。”墨尘站起身，拎起水桶就走，像是在逃，背影都带着点仓促。
青瑶摸着发间的小紫花，看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。阳光落在她脸上，把那点羞涩照得透亮，像撒了层金粉。她忽然觉得，这晨光、这泥土、这朵偷偷别在发间的花，还有那个有点慌张的背影，都像是从梦里偷来的好光景。
浇水的时候，两人的瓢碰在一起，水溅了一身。墨尘的袖口湿了大半，青瑶的围裙也洇出了深色的水痕，可谁都没在意。水流淌过新翻的土地，带着种子慢慢往下渗，像在给它们唱一支催醒的歌。
“等黄瓜长出来，”青瑶用瓢舀着水，忽然说，“咱们做黄瓜拌木耳，再加点蒜泥，肯定好吃。”
“行啊，”墨尘应着，眼睛却瞟着她发间的紫花，“再蒸几个馒头，就着吃。”
“还要拍黄瓜！”
“得放小米辣。”
“太辣了不行……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，声音混着水流声，在晨光里荡开。篱笆上的露珠顺着藤蔓滚下来，滴在他们的鞋上、裤脚边，凉丝丝的，却让人心里暖烘烘的。远处的炊烟慢慢升起来，混着早饭的香气，青瑶忽然觉得，这样的日子，就像刚种下的种子，虽然还没结果，却已经让人盼得心慌。
墨尘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脸颊，忽然想起昨晚娘说的话：“瑶丫头是个好姑娘，你要是心里有谱，就别总藏着。”他握紧了手里的瓢，水顺着指缝滴下来，在地上晕开小小的圈。
“青瑶，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比平时沉了些，“下午……要不要去镇上赶集？听说有卖新出的话本，你上次说想看的。”
青瑶猛地抬起头，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：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”墨尘看着她笑，心里那块被晨露浸得软软的地方，忽然长出了点甜甜的嫩芽。
发间的小紫花被风吹得轻轻晃，像在替谁应着那句“好啊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