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在石阶上凝成细珠,青瑶蹲在祠堂后门的石板旁,指尖轻轻刮下一块湿润的青苔。墨尘拎着木桶从溪边回来,裤脚沾着草屑,看见她这副专注的模样,脚步放轻了些。
“又在研究这些玩意儿?”他把木桶往墙角一放,水花溅起几滴落在青石板上,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。
青瑶回头时,指尖还捏着那片青苔,绿意沾在指腹上,像抹不掉的印记。“你看这青苔的纹路,多像昨天那只小松鼠踩过的脚印。”她忽然笑起来,眼角弯成月牙,“说不定它们夜里又来偷啃祠堂的供果了。”
墨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供桌,果然见果盘里的野栗子少了两颗,壳子被啃得干干净净,边缘还留着细小的齿痕。“除了那只红毛松鼠,没谁这么精了。”他捡起空壳看了看,“昨天特意留了三颗,看来是没够吃。”
“要不今天多放些?”青瑶起身时裙摆扫过石阶,带起一阵潮湿的风,“反正后山的栗子树结果了,咱们上午去摘一篮回来,既能喂松鼠,又能蒸栗子糕。”
墨尘挑眉:“你蒸糕?上次把糖当成盐放,差点齁死我。”
“那是意外!”青瑶伸手去拍他胳膊,却被他反手攥住手腕。她的指尖还沾着青苔的潮气,凉丝丝地蹭过他的掌心,像条胆怯的小鱼,想逃又挣不脱。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交叠在石阶上,被青苔漫过的边缘有些模糊,倒像是影子也生了层软乎乎的绿毛。
往后山走的路上,青瑶总觉得有人跟着,回头却只看见摇曳的芦苇。“是不是太敏感了?”她嘀咕着,却被墨尘一把拉到身后——芦苇丛里忽然窜出只灰兔,红眼睛瞪得溜圆,嘴里还叼着半片栗子壳。
“吓我一跳!”青瑶拍着胸口,却看见灰兔没跑远,只是蹲在不远处盯着他们,像是在等什么。墨尘从布袋里掏出颗完整的栗子丢过去,灰兔叼起栗子就往芦苇深处钻,跑了几步又停下,回头望了望。
“它好像在带路。”青瑶拉了拉墨尘的衣袖,“要不要跟过去看看?”
芦苇丛深处藏着个半塌的草窝,几只没睁眼的小兔蜷缩在里面,绒毛湿哒哒的,显然是被雨水打湿了。青瑶的心一下子揪紧了,伸手想去抱,却被墨尘拦住。
“沾了人的气味,母兔可能就不回来了。”他解下身上的粗布褂子,小心翼翼地铺在草窝上,只露出透气的缝隙,“这样既能挡雨,又不会留太重的气味。”
青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忽然想起去年冬天,他也是这样,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住那只冻僵的流浪猫。那时候她还笑他装好心,现在才发现,这人的温柔从来都藏在硬邦邦的话里。
往回走时,青瑶忽然蹲在石阶旁不走了。墨尘回头看时,正见她用指尖在青苔上写字,一笔一划都是歪歪扭扭的,仔细辨认才看出是个“尘”字。青苔被划开的地方渗出汁液,慢慢又合在一起,像从未被触碰过。
“写这干嘛?”他的声音有些发紧,耳廓悄悄泛红。
青瑶仰头看他,阳光穿过她的发梢,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。“怕忘了路,”她笑着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泥,“以后来找松鼠,就按着青苔上的记号走。”
墨尘的目光落在那片慢慢恢复平整的青苔上,忽然弯腰,用指尖也划了个歪歪扭扭的“瑶”字,就在那个“尘”字旁边。汁液渗出时,他忽然低声说:“这样,就不会认错了。”
青瑶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,转身往祠堂走时,脚步有些乱。石阶上的青苔被两人踩出浅浅的印子,露水沾在裤脚,凉丝丝的,却像带着股说不清的甜。远处的芦苇丛里,那只灰兔正叼着栗子壳,蹲在草窝旁看他们的背影,红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玛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