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墨尘就背着竹篮出了祠堂。青瑶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,他穿着那件打了浅灰补丁的褂子,步伐轻快地钻进晨雾里,竹篮在他背后晃悠,像只调皮的小兽。
“路上小心!”她忍不住喊了一声。
墨尘回头挥了挥手,声音被雾气揉得软软的:“等着吃野栗子吧!”
青瑶笑着回屋,刚把灶膛的火升起来,就见二丫举着支芦苇跑进来,辫子上还沾着露水:“瑶姐姐,墨尘哥哥说山里有会发光的蘑菇,让我问你要不要采。”
“让他别乱采,”青瑶往锅里添了瓢水,“颜色鲜艳的蘑菇大多有毒,发光的更要当心。”
日头爬到树梢时,墨尘背着竹篮回来了。篮子里堆满了圆滚滚的野栗子,还塞着几束金黄的野菊,最底下压着片巴掌大的灵芝,边缘泛着淡淡的光晕。
“你看我找着啥了?”他把灵芝举到青瑶面前,脸上沾着草屑,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,“李婆婆说这东西能补身子,给你炖汤喝。”
青瑶接过灵芝,指尖抚过它温润的表面:“又乱跑,这灵芝长在陡峭的石壁上吧?是不是又攀高了?”
墨尘挠了挠头,嘿嘿笑:“就爬了一点点,不碍事。”他说着,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打开来,里面是几十颗剥好的栗子仁,饱满得像琥珀,“给你留的,直接就能吃。”
青瑶捏起一颗放进嘴里,清甜混着草木香在舌尖散开。她忽然注意到墨尘的裤脚破了个新洞,膝盖上还蹭着块淤青,显然是摔跤了。
“怎么回事?”她皱起眉,拉过他的裤腿查看。
“没事没事,”墨尘想往后缩,“下山时被石头绊了一下,皮都没破。”
青瑶却不理他,转身从针线筐里翻出块靛蓝布,拉过他的腿架在自己膝头,穿针引线开始缝补。她的针脚又细又密,像沿着裤脚画了圈藤蔓,把破洞遮得严严实实。
“对了,”墨尘忽然想起什么,从竹篮里掏出片枯叶,“山里有片栗子林,树下落了厚厚一层栗子,我捡了半篮子,够咱们吃好几天。还有,”他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,“林子里有只小刺猬,背着颗栗子跑,差点撞在我脚上,可爱得很。”
青瑶缝补的手顿了顿,抬头看他:“你咋不把它带回来?”
“它怕生,”墨尘的声音软下来,“我一伸手它就蜷成球,刺上还挂着颗栗子,跟你一样,护食得很。”
青瑶被他说得脸一热,伸手拍了下他的腿:“胡说什么!”
正闹着,二丫举着个竹筛跑进来,筛子里摊着层栗子壳,她踮着脚往桌上倒:“瑶姐姐你看,这些壳能烧火,还能给小鸡当垫料呢!”
墨尘看着栗子壳忽然眼睛一亮,抓了一把塞进竹篮:“我去给李婆婆送点栗子,顺便问问这灵芝咋炖汤最好。”他说着就往外跑,刚到门口又回头,“中午炖栗子鸡!”
青瑶看着他的背影笑,手里还捏着那根没缝完的线。灶膛里的火噼啪响,锅里的水渐渐冒起热气,她把栗子仁倒进陶罐,又丢了几块鸡肉进去。蒸汽腾起来时,她忽然想起刚才墨尘裤脚上的淤青——哪是被石头绊的,分明是为了摘那株长在石壁缝里的灵芝,硬生生蹭出来的。
她拿起那片灵芝,阳光透过它照在手上,暖融融的。或许日子就是这样,总有人为你翻山越岭,把最珍贵的东西捧到你面前,还怕你嫌它不够好。
中午开饭时,墨尘果然带了李婆婆来。老人家坐在桌边,喝着栗子鸡汤,直夸墨尘实诚:“这孩子,打小就知道疼人,当年在山里迷了路,还把最后一块干粮给了只饿肚子的小狼崽呢。”
墨尘被说得脸红,一个劲给李婆婆夹菜:“婆婆快吃菜,别说这个了。”
青瑶看着他窘迫的样子,悄悄往他碗里放了颗最大的栗子,心里像揣了块热乎的糖,甜得能溢出来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,竹篮里的野菊开得金灿灿的,把墨尘补过的裤脚衬得格外显眼。青瑶忽然觉得,那些补丁、淤青、还有藏在栗子壳里的心意,都是日子给的礼物,让平凡的时光,变得又暖又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