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月下的山路像条冻僵的蛇,林羽伏在崖边,看着五千义军如墨色潮水般漫过碎石坡。他们靴底裹着麻布,刀鞘缠了草绳,连呼吸都压得低低的,只有铁甲偶尔碰撞的轻响,混在山风里几乎听不见。
“将军,前面就是李肃的后营了。”斥候压低声音,指着谷中那片稀疏的灯火,“巡逻队刚过去,一刻钟后才会折返。”
林羽舔了舔干裂的唇,左臂的伤被冷汗浸得发疼。他从怀里摸出半块干粮,塞进嘴里用力嚼着:“让刀牌手在前,弓箭手殿后。记住,先摸掉岗哨,再烧粮草,最后敲锣——动静越大越好。”
三十名刀牌手像狸猫般窜出去,铁爪扣住栅栏的缝隙,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。岗哨的火把忽然晃了晃,随即熄灭,连声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。
“进!”林羽低喝一声,率先跃过栅栏。后营果然松懈,不少帐篷里还传出赌钱的吆喝,几个醉醺醺的叛军抱着酒坛歪在柴堆旁,连义军摸到眼前都没察觉。
刀光闪过,血珠溅在酒坛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林羽直扑粮草营,那里堆着近百个大粮囤,帆布上还印着叛军的黑狼标记。“放火!”他挥刀劈开油桶,火折子扔进去的瞬间,烈焰“腾”地窜起三丈高,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红的。
“有贼!”终于有叛军反应过来,尖叫着去摸兵器。可没等他们站稳,义军的箭雨已如飞蝗般落下,帐篷被射成了筛子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林羽一脚踹开中军帐,里面的地图还摊在桌上,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凝固。他抓起案上的令旗狠狠掷在地上,踩得粉碎:“搜!找他们的军械库!”
突然,西北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震得地面嗡嗡发颤。林羽心头一紧,冲到帐外,只见地平线上扬起滚滚烟尘,火把如长龙般蜿蜒而来——竟是李肃的亲卫营!
“将军,是李肃回援了!”亲卫嘶吼着举起盾牌,一支冷箭擦着林羽的耳畔飞过,钉在帐柱上,箭羽还在嗡嗡震颤。
林羽反而笑了,笑得露出白牙:“来得正好!王三郎,带两百人去炸马厩!其他人跟我来,把他们往火海里引!”
马厩里的惊马被爆炸声吓得疯了般乱撞,冲破栅栏冲进火海,带着烈焰的马蹄踏得叛军惨叫连连。李肃的亲卫营被冲得七零八落,刚想重整阵型,又被义军的火箭射得人仰马翻。
“林羽!你敢!”李肃的怒吼穿透火光,他银甲上的血迹在烈焰中像开了朵妖异的花,“我杀了你!”
林羽提刀迎上去,刀风劈开热浪:“来啊!看看今天谁死在这里!”两柄刀在火海中相撞,火星溅在两人脸上,烫出点点焦痕。
李肃的刀招带着狂怒,却失了章法。林羽看准破绽,忽然矮身,刀背重重磕在他膝弯。李肃踉跄着后退,正好撞在个燃着的粮囤上,帆布瞬间缠上他的甲胄,火苗顺着衣袍往上窜。
“啊——!”李肃惨叫着去扑火,林羽的刀已抵在他咽喉。
“降不降?”林羽的声音像淬了冰,火光在他眸子里跳跃。
李肃死死瞪着他,忽然狂笑起来,笑声里混着燎毛的焦臭:“我李肃的字典里,没有降字!”他猛地往刀锋上撞去,血箭喷了林羽满脸。
后营的火越烧越旺,军械库的爆炸声震得崖石滚落。林羽抹了把脸上的血,望着远处义军营地的方向——那里依旧静悄悄的,看来张副将把佯攻的戏做足了。
“将军,撤吧!”亲卫拉着他的衣袖,“再不走就被包围了!”
林羽回头看了眼火光中的联营,忽然策马冲向李肃的中军帐,抓起那幅还没烧完的地图:“走!把这‘大礼’给李肃的残部送去!”
五千义军如潮水般退向山路,身后的火海映得他们的影子老长老长。林羽勒马立在崖边,看着那片曾经嚣张的营地渐渐化为灰烬,忽然觉得左臂的伤好像不那么疼了。
山风卷着硝烟掠过,带来远处隐约的号角声——那是勤王军的支援到了。林羽握紧染血的刀,对着身后的弟兄们扬声笑道:“下一站,青州城!”
残月下,五千道身影齐声应和,声浪撞在崖壁上,惊起无数宿鸟,扑棱棱飞向黎明前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