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在义军营帐的铜台里炸开一朵火星,林羽的指尖按在地图上“狼啸坡”三个字上,指腹磨得纸面发毛。帐内将领们的甲叶碰撞声渐渐平息,最后只剩下呼吸声与烛花爆裂的轻响。
“狼啸坡两侧是断崖,只有中间一条窄道,最适合设伏。”林羽突然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,“我们要丢的‘粮草’,得是真的。”
帐下将领们猛地抬头,满脸错愕。“将军!那可是我们仅剩的三天口粮!”最年轻的副将失声喊道,他臂上的绷带还在渗血,那是今早为抢粮车被敌军砍的。
林羽抬眼,目光扫过众人带伤的肩头、缠着布条的手腕,喉结滚动了一下:“正因为是真的,李肃才会信。”他抓起案上的半截断剑,在“狼啸坡”旁划了道弧线,“派五十名死士押粮车先走,要‘慌不择路’,让敌军斥候看到他们把粮车推进坡底的伪装陷阱——记住,要让车轮印看起来是失控滑下去的。”
“那死士们……”
“他们会藏在断崖的灌木丛里,带足弩箭。”林羽的声音冷得像剑刃,“等李肃的主力钻进窄道,先射马,再射人。”
帐外忽然刮起阵风,烛火猛地斜向一边,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。众将领对视一眼,没人再说话——他们见过林羽这眼神,上次在黑风口,他就是这样盯着敌军的粮草营,最后烧得对方片甲不留。
三更梆子敲响时,叛军营帐的烛火还亮着。李肃把地图拍在案上,唾沫星子溅在“狼啸坡”的标注上:“他林羽想诱敌?我偏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!”
他指着帐下最精瘦的斥候队长:“你带三百人,穿义军军服,混进那支押粮队里。等粮车‘失控’时,你们就‘反水’,杀了那五十人,把真粮车往反方向带——我在那边的鹰嘴崖等着,布好了天罗地网。”
“那狼啸坡……”
“派五千人去追!”李肃眼露凶光,“动静越大越好,让林羽以为我们上钩了。等他的伏兵在狼啸坡耗光了箭,鹰嘴崖的人就带着‘反水’的斥候杀回来,前后夹击,看他还能往哪跑!”
帐外的风卷着雪粒子砸在毡布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李肃抓起酒囊猛灌一口,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领口,他却浑然不觉,只盯着地图上狼啸坡与鹰嘴崖之间的那道虚线——那是他算准了林羽绝不会分兵的死穴。
四更天,义军营的粮车动了。五十名死士故意把车辙压得歪歪扭扭,有两人还“不小心”摔下马车,一瘸一拐地跟着跑,活脱脱一副溃兵模样。暗处,李肃的斥候果然跟了上来,眼睛死死盯着粮车上插的“军粮”旗,嘴角咧开贪婪的笑。
林羽站在狼啸坡对面的山头上,披着件沾满血污的披风。他望着粮车消失在坡底的烟尘里,又望向东南方的鹰嘴崖——那里的夜空比别处暗,像是有乌云压着。他忽然对身后的亲兵说:“去,告诉断崖上的人,留二十支火箭。”
亲兵一愣:“将军,不是说射马吗?”
“以防有人耍花样。”林羽的指尖捏紧了披风的系带,指节泛白,“李肃那老狐狸,不会那么容易钻进窄道的。”
寒风卷着他的声音飘向远方,与鹰嘴崖方向传来的隐约马蹄声撞在一起,碎成漫天雪粒子。两边的火把在夜色里明明灭灭,像两群互相试探的狼,等着黎明时分的致命一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