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没散,林羽就站在训练场的土坡上,看着底下稀稀拉拉的队伍——三百人握着木棍扎马步,不到一炷香,就有十几个晃得像风中的麦秆。苏烈拿着名册跑过来,声音压得低:“公子,昨夜又有二十个流民走了,说怕练不出本事,上了战场也是送死。”
林羽的目光落在最前头的老栓身上,老头背着半袋小米,脸涨得通红,却死死撑着没动。他跳下土坡,走到队伍中间,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木棍:“都停了吧。”士兵们纷纷直起身,揉着发麻的腿,眼神里带着不安。林羽举起木棍:“你们觉得,练扎马步能打赢叛军?”人群静了静,一个穿破棉袄的青年小声说:“将军,俺们连刀都没摸过,不练这个,还能练啥?”
这话戳中了要害。当晚,林羽把将领们召进营帐,油灯下,周虎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:“这是我以前在军中用的训练册子,可上面写的‘每日三练甲胄、五练长枪’,咱们一样都办不到——现在连木枪都不够,更别说甲胄了。”苏烈也皱眉:“还有,士兵们大多是农民,连左右都分不清,教他们列阵,转个向能乱成一锅粥。”
林羽手指在地图上的黑松林划了圈:“叛军不会等咱们练熟了再打。周校尉,您以前在军中,有没有不用太多装备的速成法子?”周虎愣了愣,才慢慢道:“有是有,以前对付流寇,会练‘短兵突袭’——不用长枪,就用短刀加盾牌,教他们躲着砍腿,再练几手近身搏命的招式。可咱们没盾牌啊。”
“盾牌能造。”林羽突然起身,“让士兵们把营地的木板拆了,用麻绳捆上稻草当盾牌;再把铁料先熔了,打五十把短刀,优先给敢冲的人用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还有列阵,别教复杂的,就练‘两路包抄’——听到鼓响,左边的人绕后,右边的人往前冲,记住自己的位置就行。”
可新法子刚推行两天,就出了乱子。第三日练“短兵突袭”,两个士兵抢木板时打了起来,其中一个被推得撞在树桩上,额头流了血。消息传开,又有十几个士兵收拾东西要走。林羽赶到时,那受伤的士兵正坐在地上哭:“俺是来打叛军的,不是来挨打的!这破训练,还没上战场就快没命了!”
林羽蹲下来,拿布条给他缠伤口:“你怕疼?”士兵梗着脖子:“俺不怕疼,俺怕白疼——练这些破玩意,真能打赢?”林羽没说话,转身从帐后牵出一匹马,马背上绑着一把从叛军那缴获的弯刀。他拔出刀,指着不远处的草人:“你过来,用你的木棍,试试能不能躲过我的刀。”
士兵犹豫着站起来,握着木棍,手都在抖。林羽挥刀砍过去,速度故意放慢,士兵慌得往后躲,却差点摔在地上。林羽收了刀:“你看,你连躲都不会,上了战场,叛军的刀可不会慢。现在练的疼,是让你以后少流血。”他把刀递给士兵,“这把刀给你,要是你能熬过十天训练,就归你。”
士兵盯着刀,指腹在刀鞘上摸了摸,终是咬了咬牙:“俺练!”
可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。第五天,负责造“稻草盾牌”的士兵来报,木板不够了,营地的帐篷都拆了两顶。林羽正愁着,柳三娘的伙计突然骑马赶来,递上一封信:“三娘说,她从商会的货仓里找了五十张旧牛皮,能做些轻便的盾牌,今晚就送来。”
林羽松了口气,可没等牛皮送到,侦查兵又带来坏消息:“将军,叛军往黑松林又加了五百人,看架势,怕是三日内就要来偷袭!”
当晚,林羽拿着火把,在训练场上转了一圈。士兵们还在练“两路包抄”,老栓拿着刚做好的牛皮盾牌,虽然胳膊抖得厉害,却跟着鼓点一步步往前挪。周虎走过来,声音里带着担忧:“公子,就算有了盾牌和短刀,这训练时间也太短了,怕是……”
林羽望着火把映照下的士兵们,突然道:“明天起,每天加练‘夜袭’——让他们摸黑走山路,听声音辨方向。叛军要是真来偷袭,咱们就用夜战对付他们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告诉所有人,打赢这一仗,每个人都能分到五斗粮,伤了的,义军管治;死了的,家人能领十斗粮——咱们不能让兄弟们白拼命。”
火把的光在林羽脸上跳动,他知道,这是一场赌——赌这些没经过多少训练的流民,能在绝境里逼出搏命的劲。可他没有退路,黑松林的叛军在逼近,长安的安危在身后,唯有把这堆“散沙”,尽快拧成能挡刀的“绳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