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珏的额头上,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,手里的竹简都快攥不住了:“安国君,我……我马上去写!”
他转身就往马车跑,慌乱中差点绊倒,衣摆挂在马车的车辕上,扯破了一道口子也顾不上。
看着孟珏仓皇离去的背影,曹复抬手擦了擦掌心的汗,指尖的桑叶碎末掉在地上。
风卷着石灰的辛辣气味吹过来,混着窑场的烟火气,呛得他咳嗽了两声。
萧山走上前:“安国君,这样一来,孟宗主应该会妥协了吧?”
“他会的。”
曹复点头,目光扫过不远处新改良的木车,车轮轴心上嵌着裹着猪油的硬木轴承,转动时只发出轻微的“咕噜”声,“孟浩最看重他的地位和名声,绝不会让这事闹到朝堂上。”
他蹲下身,指尖摸了摸轴承,温热的猪油沾在指腹,滑腻腻的,想起穿越前工地的滚珠轴承,心里嘀咕:要是有金属滚珠,这轴承能更耐用,可惜这年代连铸铁都没普及,只能用硬木加猪油凑合用。
老工匠凑过来,手里拿着块刚烧好的砖,笑着说:“安国君,您改良的这轴承太神了!以前拉半车砖都费劲,现在拉满车还能跑,一天能多运三趟砖瓦!”
他的手上沾着猪油,蹭得脸颊亮晶晶的,“就是这猪油得经常换,不然容易干硬,转起来就发涩。”
曹复笑了笑,站起身:“让工匠们多备点猪油,每天收工后都检查一遍轴承,别耽误了尼山关的砖瓦运输。”
老工匠应声离去,脚步轻快得像年轻了十岁。
曹复走到筑墙工地,新筑的城墙已经超过三人高,竹筋嵌在夯土里,像筋骨一样支撑着墙体,墙面抹上了石灰灰油,泛着淡淡的白光,防水又结实。
流民们看到曹复,都停下手里的活,笑着打招呼,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——他们跟着曹复干活,不仅能领到粟米,还能学到手艺,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。
孔玉拿着尼山学宫的图纸走过来,脸上带着笑容:“安国君,新学宫的地基已经打好了,用的是您说的石灰砂浆,比纯夯土结实多了,就算下雨也不怕塌陷。”
他的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学宫布局,“孔家的族人都说,这学宫建成后,一定会成为鲁国的儒学圣地。”
曹复接过图纸,阳光透过图纸的竹缝洒下来,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,心里有种莫名的感慨——没想到自己一个穿越者,竟然能参与建设尼山学宫,要是放在以前,想都不敢想。
议事堂内,竹简的清香混着石灰的余腥弥漫。
曹复坐在主位,指尖摩挲着案几上的竹简,上面是孟浩刚送来的道歉信,字迹比上次工整了许多,“道歉”二字终于写在了开头,可墨痕浓得发僵,透着股不甘和被迫。
孟珏站在堂下,身后跟着个面色发白的随从,季升也在,锦袍领口别着枚玉扣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扣缝,显然是被孟珏临时拉来的——季家的暗探也被抓了几个,他不得不来。
“孟公子,这道歉信,倒是比上次有诚意多了。”
曹复把竹简扔在案几上,声音平淡,却让孟珏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。
曹云从侧门进来,手里拿着一叠竹简,放在孟珏和季升面前:“这是那些暗探招供的供词,墨迹未干,还有他们按的血手印,你们自己看看。”
竹简散落一地,上面的供词密密麻麻,写着孟家派暗探偷鼓风机图纸、策划炸窑,季家派暗探破坏材料库、偷学竹筋筑墙的法子,每一条都清清楚楚,血手印红得刺眼。
孟珏弯腰去捡,指尖抖得厉害,连竹简都抓不稳,掉在地上发出脆响:“安国君,家叔已经写了道歉信,赔偿也会加倍,求您别再追究了。”
季升的脸也涨得通红,指尖抠着玉扣,都快把扣缝抠烂了:“安国君,季家也愿意赔偿,那些暗探都是下面人擅自做主,和季宗主无关,求您高抬贵手。”
“高抬贵手?”
曹复笑了,指尖的桑叶碎末撒在地上,“你们派暗探来偷技术、搞破坏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高抬贵手?听从曲阜回来的人说,有人到处散播谣言说我背信弃义,和孟家两家达成合作后,转而和叔家做生意?”
他站起身,青铜剑鞘撞在案几上,发出清脆的响:“我不过是被你们两家宗主拉到酒肆喝了顿酒,就被传成达成合作;我和叔家正当做生意,就成了背信弃义?你们的诚意,就是派工匠来偷技术、搞破坏?”
孟珏不敢直视他的眼睛,把头埋得更低,额角的汗滴在供词上,晕开一小片墨痕。
季升也低下了头,声音弱了几分:“安国君,是我们错了,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
“错了?”
曹复走到两人面前,眼神凌厉,“光说认错没用,得拿出实际行动。”
他指了指案几上的道歉信:“孟浩的道歉信,我收下了,赔偿必须在三日内送到,少一文都不行。”
又看向季升:“季家也一样,写一封正式的道歉信,赔偿两倍的损失,不然,我就把季家暗探的供词,也送到君上面前。”
季升的身体猛地一僵,连忙点头:“是是是,我们马上写道歉信,赔偿也会尽快送到!”
孟珏也连忙应声:“我这就回去催家叔,三日内一定把赔偿送过来!”
曹复挥了挥手:“行了,把你们家的暗探领走,以后别再往我这儿塞这些‘贼’了,要是再出一次这种事,我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。”
孟珏和季升如蒙大赦,连忙让随从把暗探领走,那些暗探狼狈地跟在后面,走出议事堂时,引来外面工匠们的指指点点,脸都红到了脖子根。
看着他们的背影,石砚走上前,笑着说:“安国君,这一下,季孟两家应该不敢再轻易搞小动作了。”
“未必。”
曹复摇了摇头目光扫过窗外,窑场的烟火正旺,工匠们拉着改良的木车,来来往往,脚步轻快,“他们吃了亏,肯定不会善罢甘休,只是暂时不敢明着来罢了。”
“防人之心不可无,你现在就带着卫队去尼山关亲自驻守,免得他们在安城讨不到好,转头去尼山关给我们捅娄子。”
萧山点头:“安国君说得是,我们得加强戒备,尤其是工坊和材料库,不能再让他们钻了空子。”
曹复拿起孟浩的道歉信,又看了一眼,随手放在案几上:“不管他们来明的还是来暗的,只要敢再搞破坏,我就敢整顿到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