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复靠在城墙上，刚缓过气，脚底的伤口就传来一阵抽痛。
低头一看，血痂早被磨破，粗麻布鞋底浸出深色印子，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黏，蹭得肉皮发紧。
远处宋兵撤退的方向还飘着淡灰色烟尘，张海跑过来，手里攥着半块麦饼，递过来时指尖还沾着细碎的饼渣：“曹公子，你吃点垫垫，刚才改弩你都没歇过。”
曹复接过麦饼，刚咬下一口，就听见柳青的喊声。
他举着个陶碗跑上来，碗里盛着碧绿的桑芽水，热气袅袅：“曹复，刚从百姓那儿讨来的，你快喝。”
“刚才探子来报，宋兵在北边山谷造抛石车，少说有十台，明天一早就会来攻城！”
“抛石车？”曹复嘴里的麦饼瞬间没了滋味，后背沁出一层冷汗。
他在考古队见过战国抛石车的复原图，虽然简陋，但一块几十斤的石头砸下来，卞邑的土城墙根本扛不住。
他攥着陶碗，指节泛白，目光扫过城墙下的陶片堆和桑木段，突然想起现代工地的缓冲墙——要是用多层材料堆叠，说不定能挡住石头冲击。
“墨铁呢？”曹复突然问，话音刚落就看见墨铁扛着根粗桑木跑上来。
左臂的血布条被风吹得飘起来，上面又添了道新伤口，渗出血迹：“刚去检查城门，槐木轨还撑得住。你找我什么事？”
“咱们得造缓冲工事防抛石，这样才万无一失！”曹复拉着墨铁蹲在地上，捡起根树枝快速画草图。
“在城墙外堆三层桑木，中间夹陶片，最外层铺厚茅草，再用麻绳捆紧——桑木韧性好能卸力，陶片挡碎石，茅草吸冲击，这样飞石砸下来就伤不到城墙了！”
他又指着草图补了句：“桑木得选碗口粗的老桑，陶片捡巴掌大的旧陶，茅草要晒透的干茅——越紧实越能扛砸！”
话刚落，旁边两个士卒就扛着麻绳凑过来：“曹公子，我们去拆西城门的旧木栅栏取桑木，现在就动！”
墨铁盯着草图看了半晌，突然拍了下大腿：“这法子可行！工坊还有不少旧陶片，百姓家里也有桑木，咱们现在就动手！”
刚说完，就见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扛着把大锯子跑过来，脸膛黝黑，手上全是厚厚的老茧：“曹公子，墨工师，我叫李木，是工坊的木工。”
“听说要造工事，我来帮忙！我锯桑木最快，一天能锯二十根！”
曹复眼睛一亮，李木来得正好。
他立刻分工：墨铁带士卒拆旧木栅栏，李木领工匠锯桑木，孟姝负责组织百姓搬运陶片和茅草，老卫则带着弩手在城墙巡逻，提防宋兵偷袭。
城墙上顿时忙了起来，百姓们扛着桑木、抱着陶片往城墙下跑，连白发老头都推着小推车运茅草，车轱辘“吱呀”响个不停。
李木果然手快，锯子“吱呀”响着，桑木段“咚咚”落在地上，每段都锯得齐整，正好能叠在一起。
曹复亲自示范，把桑木段竖着堆三层，中间夹上陶片，再用浸了鱼鳔胶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。
手指被麻绳勒得发红，甚至磨出了细痕，他也顾不上擦：“每堆工事间距五步，要堆得紧实，别留缝隙！”
忙到天黑，城墙外终于堆起两排缓冲工事，像两道矮墙围着城墙。
曹复蹲在工事旁，用最大力气踹了踹，桑木纹丝不动，心里总算松了口气。
孟姝端着碗热汤走过来，递给他时叹了口气：“百姓家里的桑木都快搬空了，有的连门板都卸了来当材料。要是明天守不住……”
“肯定能守住！”曹复打断她，喝了口热汤，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，“咱们有缓冲工事，还有改造弩，宋兵的抛石车没那么可怕。”
话虽这么说，他心里却没底——这是他第一次用战国材料造缓冲工事，能不能挡住飞石还是未知数。
第二天一早，天刚蒙蒙亮，远处就传来“轰隆”声，宋兵的抛石车果然来了。
曹复爬上城垛，眯眼望去，十台抛石车排在北边山坡上，宋兵正推着磨盘大的石头往机臂上放，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。
“准备！”老卫大喊，弩手们立刻举起改造弩，瞄准抛石车旁的宋兵。
曹复攥紧拳头，盯着第一块石头被甩出来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直奔城墙而来——“呼”的风声贴着耳朵过，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咚！”
石头砸在缓冲工事上，桑木段“咔嚓”断了两根，陶片碎了一地，可石头被硬生生弹开，没碰到城墙分毫！
城墙上顿时爆发出欢呼，李木拍着大腿喊：“成了！曹公子的法子管用！”
可没等欢呼完，西侧突然传来“噼啪”的火光声。
李木突然指着城墙下喊：“不好！有人烧桑木！”
曹复转头一看，只见五个穿樵夫短打的人正举着火把，往缓冲工事的桑木堆上凑，火把光映着他们腰间的短刀——是宋兵的偷袭小队！
“老卫！快射火把！”曹复大喊。
老卫立刻指挥弩手瞄准，箭矢“咻咻”射出，先射灭最前面两人手里的火把，火星溅在地上瞬间熄灭。
又有两箭射中另外两人的小腿，他们惨叫着倒地，最后一人想跑，也被张海扔出的陶片砸中后背，踉跄着被弩手围住。
没一会儿，五个偷袭的宋兵全被制服，捆在城墙下的木桩上。
墨铁走过去踹了踹一人的腿：“是宋兵的敢死队，想烧了缓冲工事，让抛石车直接砸城墙！”
曹复刚松口气，北边突然传来“轰隆”声，比之前更响。
他爬上城垛一看，宋兵的抛石车竟变了样——机臂上绑了粗桑木加固，还加了块青石配重，显然是调整了结构！
一块比之前大两倍的石头被甩出来，直奔缓冲工事而去。
“咚”的一声巨响，缓冲工事直接被砸塌，碎石飞溅，石头余势未消砸在城墙上，土块“哗啦啦”往下掉，城墙竟裂开了道细缝！
曹复盯着城墙上的裂缝，土块顺着砖缝簌簌往下掉，砸在脚边的陶片上“叮”地响。
脚底的伤口早被磨得没了知觉，粗麻布鞋底浸透的血黏在城砖上，每动一步都像扯着皮肉，疼得他额头冒冷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