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。粘稠如墨汁的黑暗,包裹着一切。没有声音,没有光,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,甚至……没有空间存在的实感。仿佛沉入了凝固的万载玄冰深处,又似漂浮在鸿蒙初开前的虚无。
林辰的意识,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黑暗中,一点一点,艰难地凝聚。
痛。最先复苏的是感知。并非肉体之痛,那具残破的躯壳仿佛被遗忘了。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被强行撕裂的剧痛。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部分被连根拔起,留下一个血淋淋、空洞洞的虚无。这剧痛,比血魔爪洞穿胸膛,比污秽魔焰灼烧经脉,比神魂诅咒侵蚀识海,加起来还要痛上千百倍!
爹……
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第一缕微弱的光,带着锥心刺骨的冰冷,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识。
爹!
林辰猛地“睁开”了意识的眼睛!
依旧是绝对的黑暗。但属于他的感知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开始艰难地向四周扩散、触碰。
他发现自己并非漂浮在虚无中,而是躺在一片冰冷、坚硬、带着奇异触感的平面上。这触感……非金非玉,非石非木,冰冷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沉淀了亿万载岁月的沧桑与厚重。
混沌源珠碎片在识海深处,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光芒,如同黑暗中的灯塔,指引着他混乱的感知。借助这光芒,他“看”清了身下——那是斑驳的、布满了铜绿蚀痕和古老奇异纹路的材质,与峡谷中那座吞噬了父亲的石棺棺盖,如出一辙!
这里……是石棺内部?!
巨大的惊骇瞬间冲散了剧痛!林辰的意识猛地坐起,拼命地向四周“张望”!
混沌源珠的光芒如同无形的触手,艰难地穿透粘稠的黑暗,勾勒出这个空间的轮廓。
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。并非狭窄的棺材,更像是一个……被强行扭曲、折叠了的巨大石室?穹顶高远,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,看不到尽头。四壁同样是那种布满了铜绿和古老纹路的材质,向无尽的黑暗中延伸。
死寂。绝对的死寂。只有他意识中因惊骇而剧烈波动的“心跳”,在这死寂中被无限放大。
爹呢?!
林辰的意识疯狂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扫荡!混沌源珠的光芒被他催动到极致,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冰冷的棺底!
没有!没有!冰冷坚硬的棺底,除了那亘古不变的斑驳纹路,空无一物!
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林辰!难道……难道父亲已经被这诡异的石棺彻底吞噬、消化,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?!
不!不可能!
林辰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!他不顾灵魂撕裂般的剧痛,强行催动源珠碎片,光芒更加炽烈,如同燃烧的灵魂之火,一寸一寸地扫过身下冰冷的棺底,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弱的波动!
时间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。或许是一瞬,又或许是永恒。
就在林辰的意识因过度消耗而再次濒临涣散的边缘——
嗡。
混沌源珠碎片猛地一震!光芒骤然聚焦,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,死死锁定在棺底距离他“身体”约莫三丈远的一个点上!
那里……有东西!
林辰的意识瞬间绷紧!他“看”了过去。
在源珠光芒的照耀下,那片区域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,依旧是冰冷的、布满铜绿蚀痕的棺底。但源珠碎片却传递来一种清晰的、难以言喻的悸动——同源!守护!以及……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、源自血脉的悲怆!
是爹!
林辰的意识不顾一切地“扑”了过去!
源珠光芒随之聚焦。
终于,他看清了。
在那片冰冷的棺底纹路上,静静地躺着一小堆……灰白色的、如同被风化了亿万年的……骨殖。
它们并非杂乱无章,而是保持着一种极其微弱的、属于人形的轮廓。枯槁、脆弱、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化为齑粉。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没有任何光泽,只有岁月沉淀下的死寂灰白。
没有血肉,没有衣物,只有这堆象征着生命彻底终结的残骸。
林辰的意识“呆”住了。
巨大的悲恸如同亿万钧重锤,狠狠砸在他刚刚凝聚的意识核心上!比之前灵魂撕裂的剧痛更甚万倍!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根源的、无法言喻的、彻底失去的绝望!
爹……终究……还是……
他“看”着那堆灰白脆弱的骨殖,仿佛看到了父亲在黑石镇雨夜中浑浊却温柔的眼神,看到了他被锁链穿透琵琶骨悬吊在血池石柱上的枯槁身影,看到了他最后那一声微弱到几乎消散的“辰儿”……
所有支撑着他的信念、愤怒、杀意,在这一刻,随着这堆冰冷的骨殖,轰然崩塌!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绝望和死寂。
混沌源珠碎片的光芒也似乎黯淡了下去,传递出一股深沉的哀伤。
然而,就在林辰的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绝望彻底吞噬、沉沦于永恒的黑暗之时——
嗡!
混沌源珠碎片再次猛地一震!一股更加清晰、更加急切的悸动传递而来!
林辰那近乎死寂的意识被强行拉回一丝清明。
源珠的光芒,死死地聚焦在那堆灰白骨殖的……右手位置。
在那里,几根枯朽的指骨以一种极其怪异、却明显是生前最后一丝力量死死攥紧的姿势,紧紧扣着两样东西!
一样,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、边缘不规则的骨片。骨片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淡金色,与周围灰白的指骨形成鲜明对比。骨片表面,布满了极其细密、如同天然生成的玄奥纹路,这些纹路隐隐构成一个极其复杂、带着空间波动的残缺符文。骨片中心,用某种暗红色的、早已干涸凝固的液体,刻着两个娟秀却带着无尽悲怆的小字:
**云素衣**。
另一个字,被枯朽的指骨死死压住,只隐约露出半个模糊的轮廓。
林辰的意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!
云素衣!这是他从未见过、只在父亲醉酒后含糊呢喃中偶尔听过的名字!是他的……母亲?!
这块骨片……是母亲的遗物?!父亲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被石棺吞噬的瞬间,都死死攥着它?!那上面刻着的名字……那复杂的空间符文……
巨大的震惊瞬间冲散了部分绝望!他死死“盯”着那被指骨压住的半个字迹轮廓,心脏狂跳!
混沌源珠的光芒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急切,更加凝练地照射过去,试图穿透那枯朽指骨的遮挡。
就在这时!
嗡——!!!
一股极其微弱、却无比精纯的混沌源力,毫无征兆地从棺底深处、那堆灰白骨殖正下方的一点上,悄然渗出!这股源力如同涓涓细流,极其微弱,却带着一种与林辰体内混沌源珠碎片同根同源的、更加古老宏大的气息!
这股微弱的混沌源力,如同投入干涸河床的第一滴甘泉,瞬间被林辰体内那层包裹着混沌金丹和元婴雏形的光茧感应到!
光茧猛地一震!其上流转的混沌符文瞬间亮起!一股难以抗拒的、源自本能的吞噬渴望,从光茧深处爆发出来!
光茧如同活物般,开始自主地、贪婪地汲取着棺底渗出的那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混沌源力!随着源力的流入,光茧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、温润!其内那颗模糊蜷缩的混沌元婴雏形,似乎极其轻微地……动了一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