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之后。
一片荒寂的山林深处,林修背靠着一棵焦黑的古树,缓缓滑坐在地。他的脸色苍白如纸,不见丝毫血色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无数或新或旧的伤口,带来针扎般的痛楚。
他颤抖着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上品灵石,五指用力一捏,灵石瞬间化为齑粉。一丝微薄的灵气汇入近乎干涸的经脉,却如同杯水车薪,仅仅让他感觉稍有缓和,紧接着喉头一甜,“哇”地一声,又是一口瘀血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,染红了身前的地面。
整整三天,他仿佛坠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。始终处在极限的奔逃、受伤、再用生之气强行恢复的残酷循环之中。最令人绝望的是,他至今连追击者的真容都未曾窥见。
敌人的手段诡谲莫测,防不胜防。天空飞过的鸟雀,林间窜出的走兽,甚至一只嗡嗡作响的蚊虫,都可能是致命的爆炸陷阱。极度的精神紧绷和身体透支,让他形成了本能般的反应——哪怕只是眼角瞥见一只飞虫,身体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催动“一瞬流光”躲避。这种惊弓之鸟的状态,正在飞速地摧残着他的心神。
他早已意识到,无论自己如何变换方向,如何隐匿气息,对方总能精准地衔尾追来。问题必然出在那枚云不悔托付的将令之上。对方定然是用了某种他所不知的秘术,锁定了将令的气息。
这种感觉,他并不陌生。昔日身中玄天宗“牵魂引”,无论逃至天涯海角,追兵总能如影随形。
林修咬紧牙关,再次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灵力,施展“咫尺天涯”向前遁去。身形在山林间明灭闪烁,速度却已明显不如最初。此地距离林家祖地尚有数千里之遥,即便全力赶路,也至少还需三日。
而身后的追杀,一波猛过一波。那遮天蔽日的爆炸飞鸟和悍不畏死的鼠潮,攻势一次比一次狂暴,显然,那位藏于幕后的敌人已经失去了耐心,欲要速战速决。
林修的状态却已跌落谷底。灵力恢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,他甚至找不到片刻安全的时间来调息。视线开始阵阵发黑,远方的山峦树木在他眼中已变得有些模糊重叠。
“不行了…再这样下去,最多一日,不,可能几个时辰,我就会彻底崩溃……”
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浓重。
就在这意识几乎要涣散的边缘,一个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,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!
——当年身中牵魂引,是千机老人为他化解! ——千机阁所修之道,正是玄之又玄的……命运之力!
而这力量,他现在也有!那丹田之中,那一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蓝色气体!
林修猛地停下脚步,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彩。他迅速掏出那枚冰凉的云家将令,毫不犹豫地运转起“病仙咒”法门。
视野骤然变幻!在他灌注了命运之力的双眼中,那枚古朴的令牌不再平凡,其上交缠着无数细若游丝、色彩各异的线,它们蔓延向虚空,代表着它与世间万物的种种因果关联。
而其中,一条异常醒目、猩红刺目的丝线,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在令牌之上,另一端则无限延伸,没入遥远的天际,清晰地指向他逃亡而来的方向!
就是它!
林修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,并指如剑,指尖缭绕着一丝湛蓝色的命运之力,对着那根猩红因果线,沉声低喝:
“病仙咒——断因果!”
指尖蓝芒轻闪,如同最锋利的刀刃,轻轻点在那红线之上。
“啪!”
一声只有林修能感知到的、如同琴弦崩断般的清响传来。那根坚韧的猩红因果线,应声而断,瞬间化作点点红光,消散于无形。
——
千里之外的高空之上。
正立于水墨鹏鸟背脊,闭目感应的画绝宋清澄娇躯猛地一颤,霍然睁开双眸,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。
“怎么会?!”
她清晰地感觉到,那股原本如同黑夜明灯般清晰指引着方向的将令气息,竟在刹那间……消失了!
“唳!”
鹏鸟发出一声尖啸,按照她心念指引,朝着气息最后消失的地点疾速俯冲而下,瞬间落入一片茂密的树林。
宋清澄飘然落地,手持那支洁白无瑕的白毫笔,目光如电,飞速扫过四周。林木寂寂,空无一人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“气息就是在此处彻底消失的……”她眉头紧锁,面色变得极其难看,“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对方竟在她志在必得的情况下,就这么凭空从她的感知里消失了!这种完全超出掌控的情况,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与恼怒。
她抬眼望向更远方,那个方向,已是林家势力的辐射范围。孤身一人,深入敌阵,无疑是极其不智的行为。
宋清澄站在原地,面沉如水,沉默了良久。最终,她冷哼一声,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与疑惑,身形一晃,再次化作一道水墨流光,朝着来时的方向疾射而去,瞬间消失在天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