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症监护室外,林金果全身的弦都绷得发颤,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,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,度日如年大抵就是这般煎熬。
当那扇沉重的门终于被推开,走出来的主治医生摘下口罩,脸上带着一种见惯生死后的疲惫与凝重。
他的目光扫过瞬间围上来的家属,最终落在林金果身上。
“医生,”林金果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,“我父亲他……”
“沈医生,这是患者女儿林金果和他妻子。”范文静立刻介绍。
“林小姐,你跟我来一下。文静你陪阿姨在这里等会。”沈医生安排着。
话音刚落,林金果感觉自己紧张到无法呼吸。她看了一眼满脸无助的妈妈,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,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僵硬地、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。
从病房门口到医生办公室,不过短短十几米的走廊,此刻在她脚下,却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荆棘之路。
终于到了,林金果充满恐惧的瞳孔瞪大看着医生,等待着判决。
医生表情沉重,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:“林小姐,我们尽力了。ct显示,林老先生是脑血管二次破裂,出血量大,位置在血管分叉口是非常凶险的位置。他现在处于深度昏迷,脑干功能几近消失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让这残酷的事实稍微沉淀,才继续说:“坦率地说,以他目前的状况和年龄,开颅手术的成功率非常低。即便下了手术台,也可能是植物人状态。更大的可能,是下不了手术台。”
“不……医生,一定还有办法的!”林金果猛地抓住医生的手臂,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哀求着,“无论花多少钱,用最好的药,请最好的专家!求您,再试一试,求求你们……救救我爸!”
医生看着她,眼神里带着怜悯:“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。但这已经不是钱和药物的问题。医学是有边界的,现在任何激进的治疗,都只会增加老人家的痛苦,而且很大可能是……人财两空。
我们现在的建议是,进行保守的舒缓治疗,减少他的痛苦,尊重生命的规律。”
“尊重生命规律!”这像最终的判决,狠狠砸下。林金果眼前一黑,脚发抖,几乎站立不稳。
“不!我不能放弃!我爸他……”她泪如雨下,“他之前中风都挺过来了,这次也一定可以!医生,求你们不要放弃,哪怕只有百分之二的希望,我也要救!”
门内沉重的对话,终究是漏进了门外因不放心赶过来的母亲耳中。
“砰!”
一声闷响,是身体与地面无情的撞击。
林金果回头,惊恐的扑跪过去。
林金果颤抖着伸手,想托起母亲,范文静在一旁协力,两人的力量却扶不起一个瞬间被噩耗击垮的灵魂。
“妈,妈,妈!”
“啊姨,啊姨!”
“妈!”她疯了一般使出全力,与范文静一同搀扶起母亲。
“快快,扶这边来。”沈医生急忙过来,迅速施救。
母亲悠悠转醒,面色灰败,呆滞的目光在天花板停留片刻,旋即,无法抑制的悲声从她胸腔中迸发,凄厉而绝望。
林金果紧紧抱住颤抖的母亲,任由泪水决堤。她们的悲伤汇流成河。
范文静捂住嘴,肩膀忍不住耸动。
范文静的啜泣是河面上悲戚的涟漪。沈医生的静默,是对这份痛苦无言的尊重。
哭声未落,一道裹挟着旅途风霜与熊熊怒火的身影如失控的火车,带着凛冽的寒意冲至近前,打破了这悲伤的结界。
“姐!爸怎么样了?”
林金华,刚从省城赶回的弟弟,脸上混杂着旅途的疲惫和巨大的恐慌。
他看了一眼几近崩溃的姐姐和母亲,又看向医生,瞬间明白了情况的严峻。
“医生说什么?啊?”他抓住林金果的肩膀,声音陡然拔高,“爸到底怎么了?!”
“金华……医生说……没希望了……”林母泣不成声。
“没希望?”林金华猛地转向林金果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怒火,“怎么会没希望?!你不是一直在爸身边吗?你不是最能干吗?连爸都照顾不好?!”
“金华,我……”林金果百口莫辩,心如刀绞。
“我早就说过!要合理安排公司的事,你非要把自己搞得那么忙,连家都顾不上!”林金华的指责像子弹一样喷射而出。
“上次中风就是预警了!你又不是不知道,你是不是拿那些破事去烦他,让他担心了?!你在身边都这样……”
“够了!”一直沉默的范文静试图拉开他,“金华,你姐她比谁都难受!”
“她难受?”林金华甩开她的手,指着林金果,“我看她是忙着当她那个了不起的林总,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儿!”
林金果承受着弟弟的每一句指责,这些话语比医生的判决更让她痛苦。她没有反驳,只是任由眼泪流淌,因为连她自己,都没法原谅自己。
她抬起头,看着暴怒的弟弟和绝望的母亲,用一种近乎破碎却异常清晰的声音,一字一句地说:
“骂够了吗?骂够了,就听我说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泪眼婆娑看向医生:
“医生,我理解您的判断和好意。但是,作为女儿,我做不到‘准备后事’。哪怕您说只有百分之一、千分之一的机会,我也要试一试。所有手术风险,我来签字承担!所有后果,我来负责!”
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,是那么的决绝。
“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女儿,但今天,我必须做一个不放弃的父亲的孩子。”
“林小姐请你慎重考虑!”沈医生语重心长道。
“你们医院不做,我带我爸去最好的医院,去广州、bJ,我……”林金果语无伦次。
“转院?”沈医生眉头紧锁,语气严肃得近乎警告,“林总,你的心情我理解。但林老先生现在靠设备和药物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体征,任何移动,哪怕只是从病床到担架的震动,都可能直接导致血管二次出血,那将是致命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