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雪凝淡淡一笑:“真英雄自然是受人尊敬的!”
三日后,魏府旧宅之外,人山人海。
百姓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,连周边的屋顶和树上都爬满了人。
王衙内得意洋洋地站在最前面,指挥着家丁维持秩序。
吉时已到,魏延昭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,缓缓现身。
他今日换上了一身玄色锦袍,腰束玉带,头发高高束起,显得英武不凡。
他的身侧,跟着一脸娇羞与激动的阿巧。
少女精心打扮,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。
她站在英雄身边,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羡慕的目光,小脸涨得通红。
魏延昭牵着她的手,走到了魏府大门前。
他对着人群朗声道:“诸位乡亲父老,今日,我魏延昭,归家!”
说着,他转身,深情地望向那座寂静的绣楼。
眼中蓄满泪水。
“阿影,我来接你了。”
他松开阿巧的手,整理了一下衣袍,便准备抬脚,踏入那片被橘黄色光晕笼罩的静止区域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准备见证这感天动地的一刻。
就在他的一只脚即将踏入光晕范围的瞬间,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。
“且慢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宋雪凝一袭素衣,从人群中缓缓走出,挡在了魏延昭的身前。
“又是你这个妖女!”
王衙内第一个跳了出来,指着宋雪凝的鼻子破口大骂。
“你还敢来!今日是魏将军超度阿影的大好日子,你又想来捣什么乱?”
他立刻转身,对着围观的百姓大声煽动:“大家快看。这个女人就是忘忧斋的宋雪凝。她见不得英雄归来,嫉妒魏将军的威名,三番五次地想要破坏这感天动地的重逢。她这是在亵渎英灵!”
人群瞬间被点燃,愤怒的声讨此起彼伏。
“滚下去。不许你侮辱魏将军。”
“扫把星。京城的祸事都是你招来的。”
“烧死她。烧死这个妖女!”
然而,面对千夫所指,宋雪凝却恍若未闻。
“魏将军,你与阿影姑娘,情深义重,感天动地。那你,可还记得,当年在后院那棵老槐树下的约定?”
“老槐树?”
魏延昭一愣,接着说道:“自然记得。我与阿影,山盟海誓,有太多的约定。但是每一件,我都铭记于心。”
“是吗?”
她向前一步。
“那我再问你。你曾许诺,若能凯旋归来,在登门求亲之前,会送给她一件定情信物。那是什么?”
魏延昭的额头上,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看着周围百姓们投来的疑惑目光,魏延昭情急之下,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。
那是一块水头极好的龙纹玉佩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。
他将玉佩高高举起,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:“是这个。是我自小便贴身佩戴的龙纹玉佩。我曾对阿影说过,此玉佩,便如同我的性命。我愿将我的性命,交给她。”
这番话,说得掷地有声,不可谓不深情。
然而,此言一出,异变陡生。
只见他身后那座绣楼之上,原本温暖明亮的橘黄色灯光,突然之间开始剧烈闪烁。
光芒忽明忽暗,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都会熄灭。
那阵阵喜悦的哼唱声,也戛然而止,变成了哭泣声。
看来,将军说错了定情物。
绣楼灯影的剧烈摇晃,让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那若有若无的哭泣声,更是像一只无形的手,揪住了在场每个人的心。
“怎么回事?阿影好像不高兴了?”
“难道将军说错了?”
人群中,响起了窃窃私语。
魏延昭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冷汗涔涔而下。
宋雪凝道:“据我所知,定情信物是将军亲手为阿影雕刻人像木雕!”
他眼神慌乱地四下一扫,强自镇定地收回玉佩,试图挽回局面:
“这玉佩自我出生便佩戴至今,形同性命,我愿以此相赠,如何不算定情信物?!那木雕不过是闲暇时哄她开心的玩意儿,岂能与这代表我身份的玉佩相提并论!你一个外人,岂知我与阿影之间的深意?!”
宋雪凝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泛黄的信纸,念出了上面的独白:
“久在沙场,杀伐过重,我心已非澄明。若能归家,当为阿影亲手雕刻阿影人像,以证我心之洁净,而非以沙场俗物,玷污其无瑕……”
王衙内猛地反应过来,立刻跳脚帮腔,指着宋雪凝的鼻子大骂:“宋雪凝!你从哪里找来些只言片语,就敢在此污蔑将军!定是你这妖女伪造书信,妄图破坏魏将军与忠仆重逢!其心可诛。大家不要信她!”
宋雪凝面对指责,神色不变,朗声道:“此信乃魏将军亲笔家书,笔迹做不得假。若有不辨,可请魏家族老或曾与将军文书往来者当场验看!信中提及将军因杀伐过重,心恐戾气伤及阿影,故愿以精心雕刻人像证明心之澄明,此乃肺腑之言,情深意重,岂是寻常玉佩所能比拟?影娘十年等待,等的岂是一个象征身份的俗物?她等的是一颗纯净如初的心!”
就在这时,人群中一位被请来观礼的老文官颤巍巍地站出来。
老文官曾与魏延昭共事过。
他仔细看了看宋雪凝手中的信纸,激动道:“这笔迹,确是魏将军手书无疑。老夫当年处理军务文书,绝不会认错魏将军这笔凌厉的字。”
又一位魏家族老被人搀扶着上前,辨认后亦是老泪纵横,喃喃道:“是延昭的字,是他写的,他竟独自承受着这般苦楚……”
宋雪凝又道:“魏将军,你不妨写一封书信,随便写几个字,给他们几位辨别。然后把你当初写给你父亲的家书拿出来对比,不就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了?”
魏延昭冷汗直流,道:“我当初受重伤,不仅毁了容貌,还失了记忆,提笔忘字,已经不会写字了。”
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。
“哗!”
人群彻底炸开了锅。
“原来定情信物是雕刻人像。”
“天啊。我们……我们都被骗了。”
“他是个骗子。他根本就不是魏将军!”
指责鄙夷的目光,如同千万支利箭,将那个还高举着玉佩的男人,射得体无完肤。
阿巧呆呆地站在一旁,小脸煞白。
她看着那个她刚刚还在全心崇拜的英雄,在瞬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骗子。
整个世界,都仿佛在这一刻崩塌了。
“呜!”
一声凄厉的悲鸣,从绣楼中传出。
原本摇曳不定的灯光,猛然爆涨。
橘黄色的光晕,在瞬间变成了诡异的惨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