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月殿里乱糟糟的,朝宴热闹,只有少数人发现贵妃和齐王均离了席。
仰灵思已经出来太久了,撇了周蔚言带着茯苓往太和殿走去。
没想到还没出御花园,便听到女子的啜泣声。
“太子殿下....难道您真的不懂臣女的心意吗?”
说话的女子声音婉转如歌,隐约可见的身影。
前方的路被堵住,仰灵思带着茯苓侧身躲在旁边的假山石后。
“崔姑娘,还请自重。”
仰齐昭的声音透过假山石传过来,仰灵思正在想这个所谓的崔姑娘是哪家闺秀。
茯苓轻扯她的衣袖,附在她的耳边说道,
“公主,是崔相嫡长女崔竹。”
茯苓是从东宫出来,对这个名满京都的大才女也是有所了解。
之前在东宫的时候,她在大董嬷嬷的安排下负责打理太子书房里的书卷和画作。
有个小太监偷偷往书房里送信,被她逮了个正着。
后来小太监被大董嬷嬷施了刑,这才供出来是收了宫外的银子,把这信送到太子的案牍上即可。
那和小太监接头的人,正是崔相长女院中的人。
后来太子将这事瞒了下去,茯苓也被大董嬷嬷安排去护国寺,跟在公主的身边。
仰灵思了然,崔相这个长女虽然生母早逝,但背靠山东陈家这个外家,在相府中,连崔相都只能管教三分。
而山东陈家也是在汝阳董家落败后,这十几年才崛起为第一大儒世家。
出了不少的文人学子。
怪不得周贵妃想要为自己儿子娶这个崔家长女为王妃。
周贵妃想为儿子拉拢文臣,那大儒陈家的确是最好的选择。
“殿下,为何您还是不懂臣女的心意。臣女对殿下爱慕已久,如今太子妃已定,臣女不敢肖想那个位置,若是能和殿下相知相守,日后必然夫妻齐心。臣女愿意嫁入东宫,哪怕为妾。”
“臣女得父亲和外祖父疼惜,若是能嫁入东宫,相府和陈家未来必然是太子殿下的助力。”
崔竹流了满脸的泪,看起来好生可怜。
得知陛下要为太子选妃,她不顾外祖父,匆匆结束了山东探亲,赶回了京城。
又为了能吸引太子的注意,原本不显山不漏水,参加那莫须有的花会夺得头筹,成为京都第一贵女。
没想到太子根本没注意到她,反倒是吸引了周贵妃的注意。
齐王,她崔竹又怎能看得上?
一个靠着母妃和舅舅才能活到现在的无用之人!
她崔竹要嫁的郎君,定然是这庆国最尊贵之人。
“崔姑娘,请慎言!”
仰齐昭皱眉,不知是何人泄露了他的行踪,害的他被这崔家女堵在御花园。
若是被有心之人撞见,太子在御花园私会崔相嫡女,恐怕第二天言官就要逼他纳人入府了。
“崔姑娘,你之前买通东宫之人往孤书房送信之事,孤暂且不纠,今日之事,也可当崔姑娘是失了心智胡言乱语,还请崔姑娘自尊自爱,莫要再做这般失礼之事。”
仰齐昭甩袖离去。
贵女的姿态维持不住,崔竹瘫坐在地上。
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更是痛哭不止。
仰灵思刚想换路离去,便被路过的太子逮了个正着。
“都听到了?”
假山湿滑,仰齐昭怕人摔倒,扶着仰灵思走了下来。
“随我一道回朝宴去。”
“哥哥,那崔家女这般爱慕你?“
仰灵思眉毛皱在一起,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。
“她哪是爱慕我,她是为了陈家。”
仰齐昭和仰灵思并排走着。
“三个月前,陈家祖宅里象征“百世其昌”的百年连理柏,一夜东枝枯死,西枝开出艳红尸腐花。荷花池浮起锦鲤尸骸,就连祠堂琉璃瓦当坠地碎成齑粉,裂缝中钻出野苘麻。”
“陈家老夫人大殓夜,陪葬玉镯被陈家嫡长孙偷换成染色陶圈,真品早早的被抵押在当铺里。”
“整个陈家账面亏损,靠抵押祖辈的珍宝度日,家族日薄西山,怕是不长久了。”
而陈家这个精心培养出的外孙女,此刻便起了作用。
陈家大厦将倾,想嫁女进东宫为太子妃。
以东宫为背景,维持家族荣耀。
奈何太子在山东埋的暗探,早早的把陈家内里腐败的内部传回东宫。
当年董家在朝堂上举步维艰,举族退居汝阳老家,也有陈家在背后搅合的原因。
如今太子长成,人中龙凤。
陈家此时此刻想攀上来,又谈何容易?
“陈家想维持他们一代大儒世家的地位,仅靠崔相这个女婿恐怕不足够。崔相身为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,现如今羽翼已丰,早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靠岳家庇佑的女婿,陈家已然无法再差遣他。”
仰齐昭解释给仰灵思听。
这朝中的世家之间弯弯绕绕,总有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。
那崔家女表面上不图太子妃的位置,愿意为妾。
可若是太子真的把她纳到东宫,所图之大,凭她的本事和背后的势力,太子妃乃至整个镇国公府,恐怕都有解决不完的麻烦。
“哥哥,看来你对你选的这个太子妃很满意?”
仰灵思在朝宴上远远的看了一眼父皇亲封的太子妃。
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样子。
仰齐昭笑了笑,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。
“我视冯姑娘为幕僚,冯姑娘视孤为君。东宫处境艰难,需要一个没有野心,且聪明的女主人。”
而冯媛就是最好的人选。
“身为储君,婚事所图的便不单单是那稀薄的真心。真心会变,但权势拿到手里却没那么容易改变。”
仰齐昭负手而立,每一步都沉稳有力,他不急不缓地说着局势利弊,言语间尽显对朝局的把控。
兄妹二人自御花园行至太和殿。
殿内是丝竹管乐悠扬,殿外是羽林军巡视。
整个太和殿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如浮空冰山,御道蟠龙浮雕第五爪藏于云纹,唯新帝登基时可踏,七十二根金丝楠巨柱撑起天地。
仰灵思见他抬起头来,那苍白却不失威严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,一双凤目流转间,满是掌控一切的自信。
“但是灵思,孤希望你和齐舒都能得偿所愿,寻得一良人,恩爱一生。”
仰灵思无奈的笑了笑。
“皇兄,如你所说,生在皇家,欲戴王冠必承其重。若是嫁得良人便能逃出这牢笼,可终究这整个天下都是牢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