强光与烟尘缓缓散去，杨文昭还保持着持剑戒备的姿势，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，看着湮尘原本站立、此刻却空无一人的地方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：
“啊？这就……完了？她人呢？说好的五万五千功勋呢？！”
杨皓涵看着自己孙子这副后知后觉的傻样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，又觉得好笑。他无奈地轻哼一声，语气带着几分揶揄：
“傻小子，你现在才反应过来？你从头到尾都被人当枪使了，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。”
杨文昭还是一脸懵。
杨皓涵用一副“你没救了的眼神”默默看了他几秒，才解释道：
“龙湮尘那丫头精得很，她早就料到强行出城必然会引来阻拦，而且级别不会低。她拉上你，不是为了多一个战力，而是算准了，只要把你这个‘人质’，或者说‘护身符’摆在前面，我这个做爷爷的，出手就必然投鼠忌器，会留有余地。她就能利用这短暂的间隙和我的顾忌，爆发出最强的力量制造混乱，然后趁机开溜。你，就是她用来牵制我、确保她自己能顺利逃跑的那个‘垫背的’。”
杨文昭张了张嘴，消化着这个残酷的真相，脸上表情变幻莫测，最后居然没有太多愤怒，反而摸了摸下巴，眼神飘忽地嘀咕道：
“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猜到，我就是想着，万一……万一运气好，爷爷您没拦住，或者拦得没那么坚决，那我俩不就真能一起走了嘛，去找樱儿也挺好的”
他的声音越说越小，明显底气不足。
杨皓涵被孙子这天真的想法给逗乐了，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他的目光变得深远了一些，语气也严肃了几分：
“湮尘这个姑娘，心思缜密，胆大妄为，而且，她与联盟的关系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，并不像皓晨那样亲密无间。她身上藏着很多秘密，有些甚至可能关乎重大。但既然她如此决绝，甚至不惜与你我动手，也坚持要离开，这说明她对自己要做的事，有她自己的判断和倚仗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我今日放她一马，并非完全拦不住。而是想看看，这个行事出人意料的丫头，这次又能搅动出怎样的风云。”
一旁，一个骑士飞快地赶了过来，对他们行了一礼，道：
“盟主，御龙关来信息了。”
杨皓涵没有说话，那个骑士直接说道：
“龙殿主说，不必麻烦联盟，准备自己亲自过去，接回龙皓晨。”
“哦，差点忘了那家伙。那就不用担心了。”
说完，杨皓涵的目光重新落回杨文昭身上，那眼神瞬间从深邃变得和蔼可亲，却让杨文昭后背一凉。
“至于你……”杨皓涵慢悠悠地说道，嘴角勾起一抹让杨文昭毛骨悚然的笑容：
“被人当枪使了还差点跟着跑了，看来是平时的训练量还是太轻，脑子还有闲工夫想些乱七八糟的。在龙湮尘平安回来之前，你就老老实实留在圣城，好好加练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
湮尘只觉得头颅里像是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块，每一次晃动都带来一阵钝痛和嗡鸣。她用力晃了晃头，试图将那股天旋地转的恶心感甩出去。
星魔族的超远距离传送阵果然名不虚传，但这体验实在不敢恭维，简直像是被丢进了逆天魔龙的胃里，被酸液和肌肉疯狂挤压揉搓了一遍。
视线好不容易才重新聚焦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晦暗的天地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元素，夹杂着一股硫磺与焦土混合的刺鼻气味。脚下的土地是诡异的紫黑色，稀疏地生长着一些扭曲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枯瘦植物。
“感觉如何？”
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湮尘偏过头，看见门笛已经站了起来，白衣依旧胜雪，在这片暗沉的土地上显得格外扎眼。他向她伸出手，姿态优雅，仿佛刚才经历那番空间颠簸的人不是他一样。
湮尘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，拍了拍沾染了尘土的衣角，声音还带着点眩晕后的沙哑：
“下次能不能找个温和点的交通方式？”
门笛微微一笑，不置可否，转而说道：“一个好消息，一个坏消息，你想先听哪个？”
湮尘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不适的空气，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：“随意。”
“好消息是，”
门笛的语调带着一丝完成任务般的轻松，
“我的空间定位很精准。我们已经成功跨越了人类防线，现在的位置，是御龙关外，魔族控制区的腹地。距离我们的目标，非常近了。”
这确实是个好消息，意味着他们省去了穿越前线战场的巨大风险和时间。但门笛特意点出“魔族控制区”和“腹地”，让湮尘的心微微下沉。她环顾四周这死寂而压抑的环境，追问道：“坏消息呢？”
门笛脸上的笑容未变，甚至更明显了些，但那笑意并未抵达他深邃的眼眸。他抬手指向一个方向，顺着那里望去，地平线的尽头，似乎有一座笼罩在浓郁黑紫色魔气中的巨大巢穴状阴影。
“你听说过黑暗凤凰吗？”门笛的声音依旧平稳，却像是一块冰投入湮尘的心湖：
“第三十七柱魔神，黑暗凤凰，菲尼克斯。如果我的感知没错，我们此刻，正站在他的领地边缘。而刚才的传送波动，恐怕已经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注意。”
“黑暗凤凰，菲尼克斯？”
湮尘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，眼眸骤然收缩。关于这位魔神的传闻瞬间掠过脑海：掌控黑暗之火，拥有近乎不死的重生能力，性情暴戾，是所有生灵的噩梦。
在一位魔神的领地上被察觉，这简直是送上门的美餐。
她看向门笛，对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，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。
“门笛。”湮尘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门笛有些头疼，微微叹了口气，也有些意料之外一般，道：
“不是故意的，但你可能不太信我。”
湮尘双眼微眯：
“别跟我谈信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