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有什么好消息?”
见罗太医收回手,邓妘笑问道。
被众人瞧着,端坐着的魏姬眨着水眸,两颊红扑扑的,又羞又臊。
罗太医摇摇头,慢慢道:“魏姬身体无恙,现在虽未有子嗣,但将来总会有的。”
“这下郡公可要失望了,”魏姬的语气有丝遗憾,但面上仍旧笑吟吟的,“有劳罗太医。”
说罢,起身让开位置,扭头看向沉鱼。
“站那么远做什么,快过来啊,该你了!”
满屋子的人盯着沉鱼。
沉鱼往后退了一步,低头说道:“多谢夫人、魏姬和罗太医的好意,奴婢就不用了,奴婢并未有孕,不需要——”
“谁说一定得看有孕没孕呢?难道没身孕的人就不能调理养护吗?”魏姬不由分说,和春若将人按到位置上坐下。
邓妘也含着笑,柔柔劝道:“是啊,机会难得,罗太医好不容易出宫一次,寻常人想请脉,还没有这个机会呢!”
春若蹲在一旁,悄悄捣了捣沉鱼的脊背,小声道:“就让看看吧,又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魏姬又道:“怕什么呢,我不是也没有嘛,咱们只是看看,顺便沾沾夫人的喜气。”
邓妘抚着肚子,微笑道:“我只盼你们都早些诞下子嗣,以后这孩子生下来也不孤单。”
众人一再的劝说,沉鱼颇为无奈。
可细细一想,也是。
不是非得有孕才能请脉吧。
况且,旁人不知道,可她自己再清楚不过,与慕容熙也这么多次了,却始终没有半点音信,现下有机会看看,不也挺好?
沉鱼半推半就,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下,将手腕搁上脉枕。
罗太医隔着一方丝绢,再一次搭上脉。
屋内瞬间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沉鱼的手腕上。
沉鱼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,眼睛直盯着罗太医瞧。
罗太医诊了许久,眉头越拧越紧,诊完一只手,盯着沉鱼瞧了片刻,又让换另一只手,可仍是蹙着眉头不说话。
如此情形,众人交换着眼神,不免跟着紧张起来。
沉鱼更是紧张。
邓妘轻轻开了口:“如何?”
罗太医看她一眼,没回答,只问沉鱼:“女郎平日常用寒食凉茶,或是常用凉水沐浴吗?”
沉鱼摇头:“从不。”
罗太医沉吟一下,又问:“那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?”
药物?
去田庄前,每每事后,慕容熙总会叫她饮一碗药,回来后,倒是没有了。
不是没有怀疑过,但也是她的猜测。
何况,即便慕容熙真让她饮了什么药物,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搞得人尽皆知。
沉鱼一顿,摇头:“没有。”
罗太医轻轻摇了摇头,收回手,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解释。
魏姬不以为意,柔声安慰沉鱼:“刚才罗太医不也跟我说,不急于这一时,以后肯定会有的。”
罗太医只是沉默。
邓妘敛了笑:“罗太医有话不妨直言。”
罗太医看一眼沉鱼,简单说了句。
“女郎,宫寒。”
“宫寒?”魏姬奇怪,“宫寒又怎么样呢?是不能有孕吗?”
罗太医没吭气。
算是默认。
不能有孕?
沉鱼怔住。
怨不得这么久了,她一直不曾有孕。
既然不能有孕,那么她与慕容熙再欢好多少次也没用。
慕容熙......
他知道吗?
沉鱼一颗心凉透了。
温媪,她终究还是不能让温媪如愿。
见沉鱼一动不动,春若追问。
“不能调养吗?”
“这——”罗太医面有难色:“一般的调养,想是效果甚微,犹如石沉大海,不过......倒也能试试看,毕竟,凡事都有可能,说不定呢。”
这么吞吞吐吐,模棱两可的回答,众人也都明白了七八分。
罗太医简单收拾了东西,便起身告辞。
赵媪前去送人。
沉鱼谢过邓妘、魏姬后,便也起身告退。
再留下,气氛也是尴尬,又何必呢?
她也不想看到一众人同情又为难的眼神。
同情她不能生育,为难如何安慰她。
真的不必了。
沉鱼踩着脚下残留的白雪,一个人默默往回走。
其实......没有孩子也好啊。
唯独对不起温媪。
沉鱼低着头,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雪里,很快就消失不见。
“沉鱼!你等等我啊......”
远处传来春若的喊声。
沉鱼没回头。
春若心急火燎地跑出屋子。
为了追上沉鱼,她只得抄近道,去翻回廊。
谁想左脚刚着地,右脚却是一滑,险些将头磕在石阶上。
春若悻悻爬起身,余光瞥见,害她滑倒的罪魁祸首,竟是一颗菩提珠。
谁掉了一颗菩提珠?
春若捡起菩提珠,仔细瞧了瞧,又往周围看了看。
难不成是沉鱼的?
春若顾不上多想,揣进袖子,提步去追人。
“你走那么快做什么?”
春若拉住人,气喘吁吁,瞧见沉鱼微红的眼眶,又放低了语气。
“沉鱼,你别难过了,好吗?单凭那个罗太医一家之言,也不算数,咱们给郡公说说,请别的人来给你瞧瞧,说不准是误诊了呢?即便不是误诊,也是那个罗太医自己没本事,他不会治,怎知旁人也不会治?总之,你别听他的话,也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啊!”
沉鱼点点头,抬起眼看她:“我没事,你别担心,我只是——”
想到温媪,沉鱼眼睛又泛起湿意,心上酸疼难忍。
春若拉着沉鱼的手,叹气:“我知道,温媪在世时,没少在我跟前念叨,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,可是,沉鱼,温媪若是还活着,她肯定更心疼的是你——”
春若也哑了嗓子,低下头。
慕容熙才回来,正欲回乌园,却见岔路口的腊梅树下站着两人。
他止了步子,蹙眉看去。
“站那做什么?”
沉鱼心上一疼,闭了闭眼,没说话,也没回头。
春若一惊,刚要解释,手被人紧紧拉住。
对上沉鱼的目光,春若微微点一下头。
这事确实不该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。
春若行一礼,方道:“方才奴婢们跟着魏姬去拜见夫人。”
“拜见夫人?”慕容熙冷了眸。
沉鱼自知避无可避,只得低着头转过身。
饶是头低了又低,慕容熙仍是发现不同。
他彻底沉了脸,几步走上前,怒道。
“谁许你这么妆扮?!”
沉鱼慢慢抬起头,红着眼睛看向面前怒不可遏的人。
魏姬姗姗来迟,看一眼沉鱼,忙靠上慕容熙,柔声道:“郡公息怒,此事不怪沉鱼,要怪就怪妾,都是妾非拉着她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
慕容熙冷下声,看也不看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