伸在半空的手指头,被谢骋抓在了掌心。
“卫凌然,你冷静冷静,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,我是人,只不过,我和普通的凡人不太一样,但个中内情,我不能告诉你,你也莫要执着的探寻答案!”
“至于我隐藏容貌一事……”
谢骋默了一瞬,墨瞳深处翻涌起难言的情绪,“凌然,我有苦衷,我的脸,不能让任何人看见!”
卫凌然眼尾发红,如鲠在喉,“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,难道我对你来说,不是特殊的一个人吗?”
谢骋:“……”
两人大眼瞪小眼,僵持良久,最终谢骋松了手,道:“你喝醉了,我送你回房间休息。”
卫凌然被安顿在床上,谢骋看着他阖上双眸睡了过去,才脚步轻缓的退出了房间。
漆黑的屋顶,看不见一丝光亮。
卫凌然缓缓睁开眼睛,瞳孔无神,心情沉重。
他是来捉妖的,怎么捉到现在,他身边的人,却反而不对劲儿了呢?
谢骋回去后,一人独饮了半壶酒,方才躺上了床。
那摞衣服,就搁在枕头边,还熏了香料,他随手翻了几下,懒得试穿,直接闭上眼睛去睡了。
可这一夜,谢骋睡得极不安稳。
薛昭和祝宁,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容,不断交替着出现在他的梦里,她们穿着同样的衣服,作同样的打扮,连身影都是相似的。
他以为是薛昭,唤了声“阿姐”,回过头的脸,却是祝宁!
而他明明面对的人是祝宁,只是垂目顿足的功夫,耳旁却响起薛昭的声音:“阿弟,今日可有好好练武?阿姐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牛肉干。”
天色未亮,谢骋从睡梦中惊醒。
额上的冷汗,浸湿了鬓角的发丝,他在床上枯坐了许久,才从大梦初醒的彷徨中回过神儿来。
……
程天鹤缓了一夜,心情刚有所平复,结果早膳的时候,竟听家丁说起闲话,整个金陵城都在传播他为老不尊,将春宫图册藏在裤裆里的恶心事儿!
“啪——”
程天鹤摔了筷子,但还觉不解气,胳膊用力一扫,竟将整桌饭菜都扫翻在了地上,发出一阵“噼里啪啦”的刺耳之音!
“祝宁,你欺人太甚!”
“老夫誓与你不死不休!”
今晨在大族老房里侍奉的是祝虎和祝龙两兄弟,大族老突然发疯,俩人吓了一大跳!
互相对视一眼,不由自主的都往后缩着身子,生怕大族老失去理智,连他俩都要受到连累。
大族老原本非常支持家主,同家主关系十分和睦,如今却势同水火,仿佛家主杀了大族老爹妈似的,而且性情大变,对待湘园下人的态度,完全不复从前!
若非罗笙说大族老疯了,他们都会怀疑现在的大族老,是有人冒充的!
程天鹤发完脾气,一个人思考了很久,现今他失去了镇妖法器,想要一举降服祝宁怕是有些困难,可祝宁重伤,也是他最好的机会,一旦等到祝宁痊愈,妖力盛行,他就更难成功了!
而且,谁也无法预料祝宁接下来还会有哪些骚操作!
程天鹤思来想去,终于下定决心,择日不如撞日,他便就在今日,攻祝宁一个措手不及!
……
祝宁今早吃了两大碗饭,还让祝妈妈抓紧时间煎药,她有预感,那个糟老头子铁定坐不住了!
果不其然,一碗药刚刚入喉,罗笙便快步进来禀报:“家主,大族老派人过来了,说是要开宗祠,敬告祖宗,合议家主!”
祝妈妈一听,顿时脸色大变,“大族老是疯了不成?家主好端端的,犯了什么错,合议什么?”
“别激动,气大伤身。”祝宁不仅淡然自若,唇角还勾带起了笑意,“祝妈妈,你留在棠园,负责看好门户,我带罗笙去应战。”
祝妈妈不甚放心,“家主,你伤重,不可下地啊!”
“找个轮椅推过来。”祝宁道。
眼见祝宁心意已决,祝妈妈只好快速去办差。
祝宁换了件深色束袖窄裙,头发高高束起,扎了个马尾,系了一根红丝带,简约、飒爽、深沉,完全不似往常甜美、娇俏、可爱的少女。
罗笙和祝妈妈搀扶祝宁坐上轮椅,屋门大开,晨光从屋檐洒下,祝宁逆着光,出了主屋。
谢骋和卫凌然并肩立在院中。
“小家主,你,你怎么……”
迎上卫凌然诧异的目光,祝宁娇笑道:“凌然哥哥,我这等装扮,才像是统御一族的家主吧!”
卫凌然缓缓点头,心事重重。
卦象显示,祝宁的命格,有阴阳两面,但不知,何为阴?何为阳?他半宿未睡,仍未参透天机。
祝宁将卫凌然的反应看在眼里,她心下沉了沉,示意罗笙推她过去。
谢骋寡淡的眼神,一一落在卫凌然和祝宁身上,却未置一词。
祝宁伸手拽了拽卫凌然的衣袖,仰着头,笑说道:“凌然哥哥,你不开心吗?我请你看戏好不好?”
“看戏?”卫凌然先是一怔,旋即反应过来,“是大族老要找你麻烦了吗?”
祝宁点头,“对呀。这场戏定然好看,但先生和凌然哥哥是外姓人,不方便随我一起,我让祝妈妈带你们从祠堂的后门溜进去,届时,你们躲藏在祝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后面偷看。如何?”
卫凌然看向谢骋,以眼神询问意见,谢骋微微颔首,道:“有劳安排了。”
祝妈妈福身作请:“两位公子,请随我来。”
两人走出几步,突又听得祝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:“先生,我祝氏的列祖列宗,不过是一堆破木头罢了,经得起淬火焚烧。”
卫凌然猛地回身,眼中现出不可思议,祝宁这是何意?是在暗示谢骋,帮她烧了祠堂吗?
谢骋顿下步子,应道:“小家主对祖宗的敬意,还真是特别。”
祝宁笑,“当然,我是孝子贤孙呢!”
谢骋在她看不见的背后,倾了倾唇角,而后大步前行。
卫凌然见状,右手握拳,轻轻捶了下左胸,言语有力道:“小家主,加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