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满院的视线。
门外,顾砚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,把所有无处安放的燥热和窘迫,全都发泄在了那堆物资上。他一言不发,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效率,将一块块厚重的松木板“哐哐当当”地搬到屋檐下码放整齐,背后的军衬衫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,紧贴着那贲张的脊背肌肉。
等他终于搬完所有东西,磨磨蹭蹭地走进屋里时,那股热气还未散去。
屋里很安静。林晚意正坐在那张唯一的方桌前,一手托腮,一手拿着一根烧黑的木炭条,在一张泛黄的纸上写写画画。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纤细的侧影,岁月静好的模样,仿佛刚才那个在院子里搅动风云的妖精不是她。
她听见动静,抬起头,那双水润的眼眸在灯下亮晶晶的。
“忙完啦?快过来看看。”
她将手里的纸推了过去。
顾砚深走过去,目光落在纸上。那上面画的,竟是一张床的简易结构图,虽然线条简单,但关键的承重结构、榫卯连接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,旁边还有几个他才能看懂的尺寸数字。
他一个常年跟工事打交道的人,一眼就看出了这设计的精妙和稳固。
“这旧床板一动就响,”林晚意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一点,声音又软又媚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,“我们得换个结实点的。这样……不管怎么动,都不会有声音,你说对不对?”
顾砚深刚降下去一点的体温,又“轰”的一下烧了起来。他攥了攥拳,避开她那双会勾人的眼睛,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图纸的技术细节上,声音绷得紧紧的:“……嗯,这结构很稳。”
“那我们开始吧。”林晚意站起身,脸上是跃跃欲试的明快。
院子里,两人拉开了架势。
顾砚深量好尺寸,划上墨线,拿起那把崭新的锯子,对着林晚意沉声道:“我来,你站远点。”
“不行,我也要学。”林晚意挽起袖子,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,“以后你不在家,我连个东西都不会修,那怎么行?”
她说的理由冠冕堂皇,顾砚深无法反驳,只能将锯子递给她,自己扶着木板的另一头。
可林晚意哪里是干活的料,她力气小,身子又软,锯子拉了两下就跑偏,扶着木板的手也跟着晃。
顾砚深看不下去了,他放下手里的活,大步走到她身后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无奈:“你站好,别动。”
话音未落,他高大的身躯已经完全贴了上来。
他绕到她身后,高大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影完全笼罩。他伸出双臂,一手稳稳地按住晃动的木板,另一只宽大的手掌则直接覆上了她握着锯柄的小手,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,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圈在了怀里。
这个姿势,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和占有。
林晚意几乎是半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,他的下巴就抵在她的头顶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,拂过她的发丝,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、淡淡的汗味与阳光气息。
顾砚深的身子绷得像一块烧红的铁板,他试图忽略怀中柔软的触感,集中精神,带着她的手开始拉动锯子。
“唰啦……唰啦……”
锯子在木板上发出规律的摩擦声。
就在这时,怀里的人却忽然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。
一个又轻又软、像羽毛一样搔弄人心的声音,带着点委屈的抱怨,贴着他的胸膛响起:
“你的胸膛太硬了,硌得我后背有点疼。”
锯子的运动声,戛然而-止。
顾砚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,手臂上坚实的轮廓下,青筋微微凸起。他当然清楚,她这声抱怨的重点根本不在“疼”,而在那个“硬”字上!
那张刚毅的俊脸,从脖子根到额角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一层深红覆盖。他咬紧后槽牙,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:“别、闹!”
手里的锯子几乎要被他捏得变形。
男人高大的身躯从背后将娇小的女人整个圈住,手把手地握着工具,姿势亲昵得像是在跳什么黏糊的舞。
李嫂的眼睛瞬间瞪圆,手里的碗都晃了一下。
林晚意像是背后长了眼睛,她恰到好处地回头,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李嫂。她非但没有半分羞涩,反而对着李嫂绽开一个比太阳还灿烂的甜笑。
“李嫂!我男人教我干活呢。”
说完,她又转回头,将脸埋进顾砚深的胸膛,声音陡然拔高,还带上了一股撒娇的痴缠意味,确保院子里的李嫂能听得一清二楚:
“老公!你再用力点呀!你看,这木头都快断了,你推拉得再快一点嘛!”
“老公”……“用力点”……“推拉得快一点”……
这几个词像一颗颗炸雷,在顾砚深的耳边轰然炸开!
他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,“啪”的一声,彻底断了。
手上一抖,那把锋利的锯子猛地一偏!
“咔嚓——”
一声脆响,木板没断,锯口却歪出了一道丑陋的伤疤。
李嫂在墙角看得是心惊肉跳,手里的野菜糊糊瞬间就不香了。
天爷!这还是那个能把人冻死的活阎王吗?被自家小媳妇几句话就撩拨得手忙脚乱,连活都干不好了!再看看人家那热火朝天的甜蜜日子,对比自己碗里这清汤寡水的糊糊……
她长叹一口气,只觉得满嘴都是柠檬的酸味,摇着头,转身就走,再也看不下去了。
顾砚深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松开林晚意,往后退了两大步。他伸出一根微微颤抖的手指,指着旁边一块空地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:“你!去那儿站着!指挥就行!”
说完,他再也不看林晚意一眼,黑着脸,一把夺过锯子,一个人埋头苦干起来。锯子在他手里上下翻飞,木屑四溅,效率高得吓人。
只是那通红的、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朵,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溃不成军。
……
夜里,新床的框架已经初具雏形。
林晚意端着油灯走过去,灯光下,她看到顾砚深那只骨节分明、布满薄茧的大手上,多了几道被木刺划破的口子,还有一根细小的木刺扎进了食指的指腹。
她没说话,转身回屋,拿出了那盒他今天才带回来的、带着茉莉花香的雪花膏。
她走到他面前,二话不说,拉过他那只想要缩回去的大手。
“别动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她用针小心翼翼地挑出那根木刺,然后用指尖剜了一点莹白的膏体,轻轻地、一点点地涂抹在他那些细小的伤口上。她的动作很温柔,指腹的柔软与他手掌的粗粝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茉莉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。
顾砚深僵着身体,任由她摆弄,呼吸都停了半拍。
“这是附赠的。”林晚意涂好药,抬起头,一双眼眸在摇曳的灯火里,亮得像盛满了星辰。
她凑近了些,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手背。